广汽集团刚刚宣布关闭美国洛杉矶前瞻设计中心,这个消息由中心负责人Pontus Fontaeus亲自在汽车设计平台上公开。一个运营了七年、养着二十多号人的海外机构说关就关,背后藏着的可不只是简单的战略调整。更扎心的是,当这帮人在加州享受阳光海滩的时候,国内生产线上的工人正因为销量下滑被迅速裁员。这笔账,该怎么算?
翻开时间线就能看出端倪。2018年4月,广汽在洛杉矶设立这个前瞻设计中心时,正值中国车企集体做着"出海美国梦"的时候。那会儿行业里流行一个说法,不在美国设个研发中心,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国际化企业。硅谷负责智能网联,底特律搞动力总成,洛杉矶做设计美学,三个点一布局,看上去确实挺像那么回事。
但现实很快就给这种一厢情愿泼了冷水。2019年中美贸易战打响,美国对中国汽车产业的态度急转直下。关税壁垒、技术封锁、政策打压接踵而至,原本规划好的美国市场准入路径彻底堵死。这时候摆在决策层面前的选择其实很明确:要么壮士断腕及时止损,要么继续烧钱维持一个看不到前景的机构。
广汽选择了后者,而且一养就是七年。这七年里,洛杉矶中心交出的成绩单说实话挺尴尬。概念车ENTRANZE、EN0.146、INPOST确实参加了不少国际车展,也拿了些奖项。但懂行的人都清楚,国际设计圈的很多奖项门槛并不高,红点奖、iF奖这些,只要设计不算太离谱,交了参评费基本都能捧回个证书。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二十人的设计团队在汽车行业根本形成不了实质性的产出能力。一款量产车从概念设计到工程落地,需要的是上百人的协同作战,涉及造型、工程、测试、供应链等无数环节。洛杉矶这个团队更像是个"概念工作室",主要任务就是画画草图、做做油泥模型,然后送回国内总部由真正的量产团队接手。
1. 所谓"成果"的真实成色
拿团队最得意的昊铂HL来说,宣传口径里说是以"加州海湾游艇"为设计灵感,由Pontus领衔完成。听起来挺高大上,但实际情况可能是,这个设计方案只是众多备选之一,最终能否落地、如何修改、量产细节怎么调整,决定权全在广州总部。换句话说,洛杉矶中心更多扮演的是"创意供应商"角色,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研发主力。
这种模式在行业里并不少见。很多车企在海外设立设计中心,核心目的就两个:一是蹭当地的设计氛围和人才资源,二是给品牌贴个"国际化"标签。前者需要长期投入才能见效,后者说白了就是买个门面。从结果来看,广汽显然更偏向后者。
七年时间里,洛杉矶中心参与设计的量产车型屈指可数,概念车倒是出了一堆。概念车的特点就是可以天马行空,不用考虑成本、法规、量产可行性,纯粹拼视觉冲击力。这种东西做多了,对实际的量产能力提升作用相当有限。更何况,这些概念车的设计语言最终能有多少转化到量产车上,还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2. 被忽视的成本账
再算算成本账就更触目惊心了。在洛杉矶养一个二十人的设计团队,每年的开支绝对不是小数目。美国的人力成本本来就高,设计师的薪资更是远超国内水平。一个资深汽车设计师在加州的年薪轻松超过十万美元,再加上办公场地租金、设备维护、差旅沟通等费用,保守估计每年至少要烧掉几百万美元。
七年累计下来,这笔投入少说也得好几千万美元。而这些钱换来的,是几款概念车、几个参与奖,以及一些模糊不清的"设计理念输入"。对比一下国内的情况:广汽近两年销量持续下滑,生产线工人被迅速裁员,研发预算也在压缩。国内员工拿着相对微薄的薪水卷生卷死,海外团队却在加州享受着高薪和优渥的工作环境,这种反差怎能不让人寒心?
更讽刺的是,这个中心存在的理由从2019年起就已经不复存在了。美国市场大门紧闭,连象征性的希望都没有,继续维持这样一个机构的意义何在?有人说是为了保持技术交流窗口,但实际上中美之间的技术交流早就被政治因素严重干扰,一个小小的设计中心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3. 决策失误背后的深层问题
这件事真正值得深思的,是决策机制的问题。一个明显失去战略价值的海外机构,为什么能够持续存在七年之久?在企业经营困难、国内员工面临裁员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质疑这笔开支的合理性?
可能的解释有几种。第一种是决策层对市场形势判断失误,始终抱有"形势会好转"的幻想。但从2019年到2025年,整整六年时间,中美关系的走向已经非常明确,继续自欺欺人只能说是严重的渎职。
第二种可能是内部管理混乱,没有建立有效的项目评估和退出机制。海外机构一旦建立,就成了某种"既成事实",每年自动续命,没人真正去算这笔账是否划算。这种情况在国有企业里并不罕见,缺乏市场化的硬约束,项目一旦上马就很难叫停。
第三种,也是最让人不愿面对的,就是这个项目本身就承载着某些人的私人利益。海外机构天高皇帝远,监管难度大,很容易成为灰色地带。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这种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
4. 更广泛的行业镜鉴
广汽的案例不是孤立的。过去十年里,中国车企在海外设立了大量研发中心、设计工作室,声势浩大地推进国际化战略。但真正取得实质性成果的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沦为"形象工程"。
这背后反映的是中国汽车产业在国际化进程中的一些通病:盲目跟风、重形式轻实质、缺乏长期战略定力。看到竞争对手在欧美设立机构,自己也要跟上,生怕被人说"不国际化"。但国际化不是简单地在地图上插几面旗子,而是要真正融入当地市场、整合全球资源、形成竞争优势。
真正成功的海外研发布局,需要满足几个基本条件:明确的战略目标、充足的资源投入、有效的管理机制、可衡量的产出标准。缺少任何一环,就容易变成花架子。广汽的洛杉矶中心,恰恰在这些方面都存在明显短板。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件事也暴露出国有企业在海外投资决策上的一些制度性缺陷。决策时容易一拍脑门、追求政绩,出了问题又缺乏追责机制,导致错误不断重复。这次广汽能够壮士断腕关闭洛杉矶中心,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纠错,但为什么不能早点做出这个决定?这七年的沉没成本,究竟该由谁来承担?
5. 国内员工的境遇对比
把视角切回国内,对比就更加刺目。广汽近两年的日子确实不好过,销量持续下滑,市场份额被新势力不断蚕食。生产线上的工人首当其冲,裁员、降薪、转岗成了常态。这些员工大多是普通劳动者,拿着每月几千块的工资,承担着养家糊口的重担。当他们拿到裁员通知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大洋彼岸还有一群同事,正享受着高薪和悠闲的工作节奏?
这种内外有别的待遇,不仅是薪酬上的差距,更是一种价值观的错位。国内员工用血汗支撑着企业的运转,却成了成本优化的首选对象;海外团队产出有限,却能长期安稳地享受高待遇。这种分配机制的不公,伤害的不仅是员工的利益,更是企业内部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有人可能会说,海外人才成本本来就高,这是市场规律。但问题在于,当一个海外机构已经失去存在价值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继续维持?市场规律应该是双向的:能创造价值就留,不能创造价值就砍。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真正需要的地方,这才是负责任的企业管理。
6. 该如何追责与反思
现在洛杉矶中心终于要关了,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飘飘地翻篇。国资委作为出资人代表,有责任对这笔投资的决策过程、执行情况、损失程度进行彻底清查。谁拍板设立的?当初的论证是否充分?中途为什么没有及时止损?这些问题都需要明确的答案。
更重要的是,要从这个案例中吸取教训,完善国有企业的海外投资决策机制。不能再靠领导拍脑袋定项目,必须建立科学的评估体系、严格的审批流程、动态的监督机制。每个海外项目都应该有明确的阶段性目标和退出条件,达不到就该果断终止,不能让沉没成本绑架决策。
对于那些负有直接责任的管理者,也应该有相应的追责。如果是决策失误,该承担的责任不能逃避;如果存在渎职或利益输送,更要严肃查处。只有让决策者为自己的决定买单,才能避免类似的错误反复上演。
这个故事最终留给我们的,不仅是几千万美元的财务损失,更是对企业管理、战略决策、资源配置的深刻反思。在全球化浪潮中,中国企业确实需要国际化视野和全球布局,但前提是必须脚踏实地、量力而行,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那种为了面子工程、政绩工程而盲目烧钱的做法,最终伤害的是企业的竞争力,透支的是国有资产的价值。
广汽关闭洛杉矶中心,虽然来得晚了些,但总算是一个清醒的决定。希望这个案例能给更多企业敲响警钟:国际化不是摆阔气、做样子,而是要真刀真枪地提升能力、创造价值。那些华而不实的海外机构,该关的就关,该砍的就砍,把省下来的资源投入到真正能强身健体的地方去。只有这样,中国汽车产业才能在全球竞争中真正站稳脚跟,而不是在虚假繁荣中自我陶醉。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