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未调完的化油器

那辆未调完的化油器与二十年时光

化油器的螺丝还悬在四分之一圈的位置。2006年秋日的阳光照在扳手上，隔壁院警察的埋怨声穿过围墙：＂夜班刚结束……＂我松开手，工具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放就是二十年。

摩托车在车棚里慢慢生锈。春天雨水渗进油箱，夏天烈日晒裂坐垫，秋天落叶堆满轮胎，冬天积雪覆盖把手。每年开春我都想着该把化油器调完，可想起那个疲惫的警察，又默默走开。直到2015年收到报废通知，才惊觉时光已偷走整个青春。

如今街上呼啸而过的电动车安静得让人不习惯。偶尔在深夜听见改装摩托的轰鸣，会想起那个未完成的调试——混合比螺钉该顺时针拧还是逆时针？怠速到底调到1500转是否合适？这些问题的答案随那辆车一同消失了。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化油器时代终结了，连带着那份亲手调试的乐趣。现在的新摩托车全是电喷系统，故障灯一亮就只能送修。不会再有人因为调整怠速打扰邻居清梦，也不会再有机会蹲在院子里，闻着汽油味，慢慢拧动螺丝寻找发动机最顺畅的节奏。

那个警察大概已经退休。我有时想，若当时坚持调完，是否真会吵到他？或许只是给自己找了个拖延的借口。人生很多事就这样在＂改天＂中永远错过。

拧螺丝的手艺生疏了。但记忆里那个秋天的阳光依然明亮，摩托车金属外壳微微发烫，化油器里飘出熟悉的汽油香。一切都停留在四分之一圈的位置，像句没说完的话。

如今只能买新车了。可再贵的电喷摩托，也找不回那辆旧车未完成的调试带来的遗憾与美好。有些东西报废了就是永远——包括那段可以慢悠悠调试生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