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8月，国务院副总理邹家华的办公桌上，静静躺着一封手写信。
81岁的钱学森在信中写了一个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建议，中国应该跳过汽油柴油汽车，直接发展新能源电动汽车。
那一年，中国汽车年产量刚刚突破100万辆，整个国家还是自行车的海洋，街头偶尔驶过的桑塔纳都能引来路人侧目。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耄耋老人却已经看到了三十年后的光景。
更让人震撼的是，他在信中预测，到2010年代，中国汽车产量将达到1000万辆。
当时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可2009年，这个数字就变成了现实。
001
伦敦的街头，永远都是那么拥挤。
1987年的某个下午，作为中国科协主席，钱学森坐在访问团的车里，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汽车。
同行的人都在感叹西方的现代化，可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车子走走停停，尾气的味道飘进车窗。
钱学森突然让司机把车停下，他要下去走走。
街边，一排排汽车整齐停放，发动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他站在路边看了很久，脑子里在算一道题，如果每辆车每天烧掉10升汽油，伦敦这几百万辆车一年要消耗多少石油，排放多少废气。
那个画面一直留在他心里。
回到中国后，他经常会想，我们真的要走这条路吗，等到中国也遍地汽车的时候，那得需要多少石油，天空还能保持现在的蓝色吗。
当时的中国，汽车对普通人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1979年，全国汽车产量只有18万辆，主要还是卡车。
到1987年，也不过刚过60万辆。
私家车，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钱学森不这么看。
他太了解这个国家的发展速度了，从两弹一星到卫星上天，中国人做事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汽车工业迟早会爆发，这只是时间问题。
他开始翻阅各种资料，了解电池技术的进展。
美国的资料显示，几家大公司正在秘密研发高效蓄电池。
日本丰田也在搞混合动力。
西欧的一些企业在做实验性的电动车。
技术路线并不是不存在，只是还没有人愿意大规模投入。
燃油车的产业链太成熟了，利润太丰厚了，谁愿意去冒险搞那个看起来前途未卜的新玩意儿。
但钱学森觉得，这恰恰是中国的机会。
002
1992年的中国，正处在一个关键的节点上。
年初，邓小平南方谈话掀起了新一轮改革开放的浪潮。
汽车工业也在这一年迎来了突破，年产量首次超过100万辆，同比增长接近50%。
上海大众的桑塔纳开始大批量下线，一汽的捷达也即将投产，广州标致虽然经营困难但还在坚持。
中外合资的模式正在铺开，引进技术成了汽车行业的主旋律。
钱学森看着这些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引进技术当然没错，可我们永远跟在别人后面，什么时候能真正掌握核心。
8月22日，他坐在书桌前，拿起笔。
信写得很具体。
他先摆出了一个基本判断，今年汽车产量65万辆，到下世纪二三十年代，有可能达到1000万辆。
届时保护环境将变得十分重要。
这个预测在当时看来相当大胆。
要知道，从60多万到1000万，那可是十几倍的增长。
可钱学森心里有数，中国经济一旦起飞，这个速度不算什么。
接着他提出了核心建议，发展新能源的电动汽车。
理由很简单，美日西欧都在研究蓄电池，我们不能再等了，要迎头赶上，力争后来居上。
为了让建议更有说服力，他特意提到了技术基础。
广东中山市已经在搞氰化物-镍蓄电池，一次充电可以跑250到300公里，比铅蓄电池的100公里强多了。
这说明我们的研究并不落后。
他还提到了哈尔滨的王纪三教授，说此人在珠海的公司也在研究汽车新能源。
写完最后一个字，钱学森把信装进信封。
这封信，他思考了五年。
003
邹家华收到信的时候，正在为汽车工业的发展布局头疼。
作为主管工业的副总理，他很清楚中国汽车工业的现状。
技术落后，产能分散，全国125家汽车厂，年产量才100万辆，还不如国外一家大厂。
零部件工业薄弱，发动机变速箱都得进口或者仿制。
钱学森的信让他眼前一亮，但同时也陷入了沉思。
跳过燃油车，直接搞电动车，这个想法太超前了。
当时连汽油车都还没普及，就要搞电动车，会不会步子太大。
而且电池技术真的成熟了吗，充电设施怎么办，老百姓能接受吗。
9月3日，国家计委给钱学森回了信。
信中表示很赞同他的观点，中国汽车工业应该跳过燃油车阶段，直接进入减少环境污染的新能源阶段。
计委科技司已经责令处理这两条建议。
这个回复很正式，态度也很积极，但具体怎么落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现实的困境很快就显现出来。
当时中国汽车工业的家底太薄，连基本的发动机制造都搞不定，何况是全新的电驱动系统。
电池技术虽然有人在研究，但离商业化还有十万八千里。
安全性，稳定性，成本控制，每一项都是巨大的挑战。
更关键的是，石油供应还很充足，油价也不高，环保问题还没到刻不容缓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让国家投入巨资去搞一个看不到回报的项目，决策层很难下这个决心。
钱学森的建议，就这样被暂时搁置了。
有人说他太理想化了，不懂产业发展的规律。
也有老战友打电话劝他，专心搞航天事业多好，干嘛要操心汽车的事。
钱学森在电话里怒了，当年要是只顾着放炮仗，哪有今天的卫星上天，汽车工业就是老百姓的航天工程。
这句话后来成了某个新能源汽车公司研发大厅的标语。
004
时间快进到2003年。
这一年，中国汽车产量突破400万辆，私人购车开始成为主流。
北京的长安街上，桑塔纳捷达富康三大件已经不算稀罕，奥迪宝马也时不时能看到几辆。
国家启动了863计划中的电动汽车重大专项，拨款支持电池电机电控三电系统的研发。
清华大学，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一汽二汽，都开始组建团队攻关。
但说实话，那时候搞电动车的，基本都是在实验室里折腾。
做出来的样车，续航不过百公里，充电要七八个小时，成本还高得吓人。
拿到路上跑，根本不现实。
真正的转折点，是2008年。
那一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汽车市场遭遇寒冬。
可中国政府看到了机会，出台了一揽子刺激政策，其中就包括大力扶持新能源汽车。
购车补贴，免购置税，不限号，建充电桩，政策一项接一项地出。
地方政府也跟进，北京上海深圳纷纷拿出真金白银。
比亚迪王传福嗅到了机会。
这个当年靠做电池起家的安徽小伙，从2003年就开始琢磨电动车。
2008年，比亚迪推出了F3DM，中国第一款量产的插电混动车。
虽然销量惨淡，但王传福没有放弃。
2010年，比亚迪e6纯电动车上市，续航300公里，在当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深圳的出租车开始试用，反响还不错。
王传福说，他有一次去美国出差，海关人员让他出示回程机票，那种高傲的态度深深刺痛了他。
好像中国人来了就要赖着不走一样。
他暗自发誓，一定要为国家争一口气。
钱学森看到这些新闻的时候，已经98岁了。
身体虽然不如从前，但精神还很好。
家人念报纸给他听，念到电动车的消息，老人家会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没能看到最后的结果。
2009年10月31日，钱学森在北京去世，享年98岁。
005
2012年，国家出台了节能与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规划。
这一次，不再是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的国家战略。
到2020年，纯电动汽车和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生产能力达200万辆，累计产销量超过500万辆。
这是规划定下的目标。
很多人觉得不可能。
2012年，中国新能源汽车的销量还不到2万辆，怎么可能在八年内翻两百多倍。
可谁也没想到，现实比规划更疯狂。
2015年，中国新能源汽车销量33万辆，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新能源汽车市场。
2019年，销量突破120万辆。
2020年，即使受到疫情冲击，销量还是达到了136万辆。
2022年，这个数字变成了688万辆。
到了2023年，全年销售超过900万辆，全球新能源汽车销量的60%在中国。
这些数字背后，是无数人的付出。
宁德时代的曾毓群，带着团队死磕电池技术，从磷酸铁锂到三元锂电，从刀片电池到麒麟电池，一次次突破。
小鹏何小鹏，理想李想，蔚来李斌，这些造车新势力用互联网思维重新定义汽车。
比亚迪更是一路狂奔。
2020年推出刀片电池，2021年销量突破70万，2022年超过180万，2023年直接干到302万辆，超越特斯拉，成为全球新能源汽车销量冠军。
马斯克曾经在节目里被问到如何看待比亚迪和特斯拉的竞争，他轻蔑一笑，你见过他们的车吗。
2023年，他改口了，承认比亚迪很有竞争力。
数字不会撒谎。
2023年，比亚迪全球销量302万辆，特斯拉181万辆，差距超过100万。
而且比亚迪还在加速，2024年上半年销量161万辆，同比增长28%。
更关键的是，中国新能源汽车开始大规模出口。
2023年，中国汽车出口量首次超过日本，成为全球最大汽车出口国。
其中新能源车占了相当大的比重。
比亚迪的车开进了欧洲，在英国西班牙葡萄牙，月销量增长都在200%以上，直接把特斯拉按在地上摩擦。
王传福说，我们的车要用汉字按键，出了问题我承担，我舍得这点销量。
这种骨气，让人想起钱学森当年那句话，外国人能办成的事，中国人也一定能办成。
006
2024年11月的某个下午，北京车展上人头攒动。
比亚迪的展台前，最新款的汉EV吸引了大批观众。
车身线条流畅，内饰科技感十足，续航超过600公里，百公里加速3.9秒。
售价30万出头，比同级别的宝马奔驰便宜一大截。
展台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比亚迪的全球销量数据。
旁边的工作人员在介绍刀片电池的安全性，如何通过针刺实验，如何做到永不自燃。
人群中，一个白发老人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他是当年参与863电动车项目的工程师，已经退休了。
看着这些车，老人眼眶有点湿润。
当年在实验室里做的那些样车，续航不到100公里，充电要一整晚，成本高得吓人。
大家都说这玩意儿没前途，可还是咬着牙往前走。
没想到，真的走到今天了。
展馆的另一边，是造车新势力的展台。
蔚来的换电站模型，理想的增程式系统，小鹏的智能驾驶，每一个都代表着不同的技术路线。
有人说这是内卷，价格战打得天昏地暗，利润越来越薄。
可换个角度看，这不正说明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已经足够成熟，竞争足够充分吗。
特斯拉的展台就在对面，Model 3依然在展示。
但人气明显不如从前，降价促销的牌子挂了好几个。
30年前，钱学森写那封信的时候，特斯拉还没影儿呢。
马斯克那时候还在卖Zip2，连PayPal都还没搞出来。
现在，中国新能源汽车已经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了。
电池，电机，电控，三电系统全部自主可控。
宁德时代的电池，全球市场占有率超过30%，连宝马奔驰都要用。
比亚迪更是从电池到整车，全产业链自己搞定。
数据显示，2024年前三季度，中国新能源汽车产销分别完成631.3万辆和627.8万辆，同比增长33.8%和32.5%，市场渗透率达到35.7%。
这意味着，每卖出三辆车，就有一辆是新能源车。
007
钱学森的书房里，那封信的复印件被装裱起来，挂在墙上。
1992年8月22日，那个夏天的下午，81岁的老人在这里写下了对未来的判断。
他预测中国汽车产量将达到1000万辆，他建议跳过燃油车直接发展新能源，他相信中国有能力后来居上。
这些判断，在当时看来像是痴人说梦。
可三十年后，每一条都变成了现实。
2009年，中国汽车产量突破1000万辆，比钱学森预测的时间还早了十几年。
2023年，新能源汽车销量超过900万辆，全球占比超过60%，不仅跳过了燃油车阶段，还直接领跑全球。
比亚迪，宁德时代，蔚来，理想，小鹏，这些名字在国际市场上越来越响亮。
中国制造，开始真正掌握话语权。
有人说，如果当年国家真的听从钱学森的建议，把新能源汽车作为国家战略来推进，今天的中国可能领先得更多。
也有人说，任何产业发展都有其规律，太超前反而会摔跟头。
90年代的技术条件，根本支撑不了大规模产业化。
争论没有意义。
重要的是，种子已经种下了。
1992年的那封信，2003年的863计划，2008年的政策扶持，2012年的国家战略，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今天。
钱学森没能看到这一天，但他的预言，一个字一个字地变成了现实。
窗外，一辆比亚迪秦PLUS驶过，车身上的汉字标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车主是个年轻人，刚毕业工作没两年，贷款买了这辆车。
续航600公里，家用绰绰有余，充电也方便，小区地下车库就有充电桩。
他不知道钱学森是谁，也不知道那封1992年的信。
他只知道，新能源车好开，省钱，还环保。
这就够了。
一个普通人的选择，汇聚成时代的洪流。
当千千万万个年轻人开始选择新能源车的时候，这场变革就已经不可逆转了。
三十年，一个预言，一场赌注，一个时代。
钱学森赌对了。
史记来源：
钱学森年谱
中国汽车工业发展史
国家863计划电动汽车重大专项档案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历年统计数据
比亚迪公司年报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