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那边,几艘货轮像排队的巨兽,甲板上整齐码放着一排排家用轿车。
阳光照在车漆上,发出熟悉的冷光,让人一时联想到几年前被热议的电动车浪潮。
谁能想到,真正在海外市场刷存在感的,竟是那些曾在本土被新能源挤得快没地儿的燃油车。
这个反差像一记轻拳,敲在行业的肋骨上,让人既惊讶也好奇。
从数字看得见变化。
2020年中国向外输送的传统乘用车大约有92.5万辆。
到2024年,这一数字猛增到585.9万辆,占到乘用车出口的大头。
国内市场出现的矛盾也很直白:到2024年11月,燃油车在本土的销售份额降到不到四成。
工业端的压力更加直观——国内年产能超过四千万辆,实际需求却收缩到大约一千五百万辆,且每年以两位数下降。
工厂的产线动辄上亿投入,停摆既浪费钱又害了周边供应商,于是把产能往外搬成了不少厂家的选项。
合资老牌和本土车企都在这场“走出去”里找到了不同的套路。
江苏盐城那家工厂,是把工厂角色从为国内市场服务的节点,变成全球出货的码头。
调整后累计出货超过36.4万辆,带回来的收入约三十六亿美元,发动机出口也超过三十万台。
这类操作给厂方带来的不仅是现金流,还有能把员工留住的现实好处。
长安福特把重庆、杭州的产线定位成全球B/C级车的供应点,熟悉的车型在海外换了标也能卖出好成绩。
广汽本田把在广州生产的混合动力SUV送到欧洲,某些MPV车型还回到日本销售,这一来一回证明国产车的制造能力并不比海外差。
本土品牌也不甘示弱。
奇瑞、长城这样的企业在不同市场做了足够的功课。
名爵在印度市场的Hector就是个例子:底盘提高到210毫米,空调制冷性能加强,车机为本地口音做了识别优化,定价把握在一个中间区间,让它既不是小车的对手也不跟大型SUV硬碰。
结果是三个月内订单突破三万台,排队提车的画面出现在经销商门口。
这样的本地化,不是临时拼凑出的功能表,而是建立在对当地路况、气候和用车习惯长期观察后的改造。
目标市场给这些燃油车创造了天然优势。
墨西哥、俄罗斯、东南亚、南非和部分中东国家里,充电网络普及率仍不高,路况和维修便利性让传统动力显得更实在。
老牌外资厂在这些地方虽然有用户基础,常常把旧平台或减配的入门版本当作赚钱的手段。
有测试就显示,某些入门版车型在拉美的碰撞评分很低,而近乎同宗的车在东南亚却能拿到高分。
这样的差别,把需要正经配置和耐用性的消费者推向了更重视本地适应性的国产产品。
数据层面也反映出实际战果。
2024年前九个月,中国品牌在墨西哥市场累计销量接近41万辆。
在南非,上半年国产车型的市场份额接近十六个百分点,对传统强势品牌造成明显压力。
贸易反击也发生了:俄罗斯在2024年对进口车提高了报废税和关税,导致对俄出口在年终出现了陡降,降幅一度接近五成八。
墨西哥和土耳其的关税调整也给出口造成直接影响,土耳其甚至对所有中国进口整车加征了四成税率。
贸易摩擦把“走出去”的路径变成了需要拿稳舵的远航。
为应对这种局势,许多企业把出口策略升级成“把工厂搬过去”。
比亚迪在匈牙利、土耳其、巴西和泰国设厂,奇瑞接手了西班牙的老厂房,部分企业着眼于在当地建起完整的生产线。
把制造环节本地化可以规避部分关税,也能把零件供应链带动起来,为当地创造就业。
这个动作像在地图上把原本单向的出口箭头,变成了多点互联的节点网络。
国外竞争对手的调整也值得注意。
通用和现代联手开发多款专门投向中南美市场的车型,借合作分担研发成本和市场风险。
老企业在学习对手的同时也在补短板:把适配能力提上日程,加快对安全配置和本地需求的响应速度。
市场变得更难预测,灵活性开始成为重要的竞争力。
供应链的韧性在这场竞争中格外关键。
长期以来,国内产业链对燃油车的支撑能力形成了规模优势:发动机和变速箱的技术积累、配套零件的充足供给、整车装配的经验,都不是短时间能复制的。
把这些能力用在消化过剩产能上,同时把品牌推向外部世界,既是现实的生意策略,也在为日后更加深入的国际化奠基。
对于很多地方供应商来说,这是一条生路;对于城市和厂区周边的经济,出口换来的外汇和就业显得具体可见。
从战略角度观察,这种以燃油车为突破口的市场开拓有它的逻辑。
先用能立即满足当地需求的产品占据渠道与用户信任,再在当地工厂和服务网络完善后逐步推出电动化产品,对于企业来说风险更低,转化用户的成本也更可控。
比亚迪和部分企业选择在建厂同时带去本土化服务团队,正体现了这种稳健的路线。
市场往往带来两面影响。
国内新能源的快速推进把燃油车压缩到狭小空间里,这让一些车型在本土显得无处可逃;把它们带到更合适的市场后,不仅消化了产能,也给品牌在海外积累了口碑。
对消费者而言,越是能贴合当地需求的车辆越容易赢得长期信赖。
对政策而言,进口税率和贸易保护措施会随市场份额变化进行调整,这就要求企业具备前瞻性,既考虑短期销量,也要布局更稳妥的制造和服务体系。
港口的货轮在夜色中缓缓离去,车灯像眼睛一样黯淡却坚定。
观察者在想:当这些燃油车型在异国他乡建立起第一批忠实用户,接下来的电动化转型会以何种方式展开?
厂商会选在当地充电基础成熟后再推电动车,还是在本地化服务与品牌信任刚建立时就先试探性地放入混动和插电型号?
这个问题牵着产品、基础设施、政策和用户习惯四个方向,值得在圈内外多角度讨论。
谁能把当下的出口机会转化为长期的国际信任,谁就有机会在下一轮汽车变局中占据主动。
围绕这一点,接下来的十年会有更多值得关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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