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最近看到一个新闻，说泸州搞了个什么“酒城车影映滨江汽车消费节”，我第一反应是，这名字起的真有水平，充满了上个世纪的浪漫主义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婚纱影楼搞的团建活动。
但你仔细一看，哦，原来是卖车的。比亚迪、奇瑞、理想、领克，乌泱泱四十多个品牌，在一个停车场里摆开阵势，搞什么“国家补贴+厂家补贴+车展专属补贴”三重优惠，最高直降六万，特价车优惠十五万。现场还有砸金蛋、亲子DIY。
怎么说呢，这画面感，三体人看了都要放弃入侵，因为地球人的商业模式已经进化到了他们无法理解的混沌形态。这不叫车展，这叫“汽车庙会”，或者更直接点，叫“4S店集体上街大甩卖求生实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提振消费的宏大叙事，这是经销商们不装了，摊牌了，声嘶力竭地对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喊：大哥大姐，求求了，买一辆吧，再不买我们这个月的工资就只能发白条了。
诶，为什么会这样？前几年大家不是还挺体面的吗？加价提车，排队等车，销售一个个都跟普信男一样，爱买不买。怎么突然之间，就从高档餐厅的服务员，集体转行当路边摊摊主了，还自带喇叭循环播放“最后三天，最后三天，全场骨折”？
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变了。以前大家是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虽然也抢菜，但好歹讲究个吃相。现在呢？有人直接把桌子给掀了。这个人可能是比亚迪，可能是小米，也可能是任何一个突然开了窍，决定“我不过了，你们也别想活”的狠人。
他们悟了，悟出了一个大道至简的真理：在绝对的性价比面前，一切品牌故事、技术壁词、用户情怀，都脆得跟薯片一样。什么智能座舱、自动驾驶，吹得天花乱坠，最后一看价格，哦豁，比隔壁那个只会放歌和开空调的贵了十万。大哥，我拿这十万块钱请个司机，天天给我讲单口相声，不比你那个只会说“你好，小X”的破屏幕香吗？
这就进入了一个特别朋克的时代，叫“掀桌子式竞争”。如果说之前小米入场是把桌上的蛋糕直接端走了，那现在的乐道、深蓝，就是连桌上的蜡-烛-和-餐-巾-纸-都-没-放-过。他们不是来抢生意的，他们是来把整个餐厅直接爆破的。大家一起回归原始社会，用石头和木棒说话，谁的价格低，谁的配置高，谁的棒子就更粗。
所以你看，泸州这个车展，啊不，庙会，就是这种“餐厅爆破”后的废墟上，幸存者们举办的一场篝火晚会。大家围着火堆，一边流泪，一边把最后的存货拿出来烤，能卖一点是一点。砸金蛋这种活动，我上一次见还是在某个县城手机店的开业典礼上。现在它出现在汽车销售现场，这本身就是一种行为艺术，它在无声地诉说：别跟我谈什么驾驶乐趣、品牌传承，咱们现在就谈钱，赤裸裸地谈钱。
我作为一个曾经也追求过所谓品牌光环的中年人，对此感触尤其深。因为我真的被教育过。我曾经觉得，开某个品牌的车，就代表了某种生活方式。但现在我明白了，当我的邻居用我一半的价钱，买了一辆空间比我大、加速比我快、屏幕比我多、还自带冰箱彩电大沙发的国产新能源之后，我那点可怜的品牌优越感，瞬间就成了行为艺术。他不是在开车，他是在开一个移动的家。而我，只是在开一个四个轮子的铁皮盒子，一个会移动的丐版压缩毛巾。
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这个比喻可能有点蠢。但那种被现实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是真的。
当然，这个世界总有例外。你永远会发现，奔驰的车主不会去逛这种停车场庙会，特斯拉的粉丝也不会关心什么砸金蛋。为什么？因为他们已经进入了另一个次元，叫“品牌玄学”。
买这些品牌的人，他不是在买一个交通工具，他是在捍卫一种信仰。你跟他聊性价比，他跟你聊品牌价值；你跟他聊配置，他跟你聊设计哲学；你跟他聊降价，他会觉得你侮辱了他的品味。这种爱真的很特别，当你爱过一个品牌的时候，你就懂了。他们的核心需求不是省钱，而是通过拥有这个品牌，来确认自己的身份和选择是正确的。所以，特斯拉可以把内饰砍得像个毛坯房，奔驰可以把1.5T卖出天价，没关系，信徒们会自己出手，把一切都合理化。这是一种闭环，逻辑上的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
所以你看，现在的车圈，被硬生生撕裂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是修罗场，是黑暗森林。所有人都在里面疯狂内卷，用价格当飞剑，用配置当法宝，多一个沙发，就等于多一条命；降价一万，就是修为精进。大家的目标高度统一：干死所有同行，或者被所有同行干死。要么成仙，要么成盒。泸州那个汽车节，就是这个修罗场的一个小小的缩影，一个悲壮又有点搞笑的缩影。
另一个世界是伊甸园，是结界。里面的人岁月静好，与世无争。外界血流成河，关我屁事？我的品牌就是我的任意门，能让我瞬间穿越所有关于性价比的嘈杂。
这种割裂感，才是当下车圈最真实、最荒诞的写照。
所以，回到开头那个新闻，什么“惠享泸州 活力酒城”，听听就好了。真正的潜台词是：各位友商，各位还在犹豫的消费者，战争已经进入了巷战阶段。我们现在连意大利炮都搬出来了，就问你怕不怕？再不投降，下一个砸的就不是金蛋，可能是我们自己的饭碗了。
而最终，谁会赢？我不知道。可能根本就没有赢家。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由掀桌子引发的连锁爆炸，才刚刚开始。我们每个人，都将是这场盛大烟火秀的见证者。挺好的，至少未来几年，我们不缺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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