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则有关日本老牌汽车公司——日产的新闻刷屏了:他们把横浜的总部大楼卖掉了,卖给了一家台湾的零部件制造企业敏实集团,成交价为970亿日元(约44亿元人民币)。
这栋大楼可是日产从2009年起就扎根在横浜港未来21地区的标志性建筑,地下2层、地上22层,像一座现代城堡(下图)。从今之后,日产不再是这栋楼的主人,而是成了里面的“租客”,它签了20年的租赁合同,每年得付50亿日元(约2.5亿元人民币)以上的租金。
这事儿听起来像是一场“卖肾救命”的自救剧,但背后的故事,却牵扯到日产的生死存亡之道。
横浜港未来21地区,本来就是日产汽车公司的“创业圣地”。日产的前身是1910年在横浜成立的“户畑铸物”,后来发展成汽车帝国,这里是他们的根。
2009年,日产花巨资建了这座全球总部大楼,象征着日产的雄心壮志。那时候,日产在卡洛斯·戈恩的领导下,正风头正劲,联盟三菱、雷诺,销量一度冲到全球前三。可谁想到,戈恩2018年因财务丑闻被捕后,日产就像一艘漏水的船,摇摇晃晃。疫情、芯片短缺、电动车转型滞后,再加上美国特朗普政府的关税壁垒,日产的日子越来越难过。2025财年(到2026年3月),他们预计销售收入为11.7万亿日元,但经营赤字将会达到2750亿日元(约124亿元人民币)。这可不是小数目,2024年他们还有697亿日元(约31亿元人民币)的黒字,转眼就翻船了。
好端端的总部大楼,没什么要卖?
说白了,就是缺钱。
日产的现金流已经吃紧,纯现金收支必须在2026财年末转正,否则麻烦就大了。今年7月,他们发行了8600亿日元的公司股债,勉强喘口气,但信用评级已经降到投机级,利息负担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卖楼能一次性拿到970亿日元,这笔钱可以用来还债、投资新车开发,和维持运营。更重要的是,卖掉大楼后,日产不用再负担修缮费和折旧费,这些费用每年都是一笔大开销。
买下这栋大楼的台湾敏实集团,把这栋楼比作“横浜的丸大楼”,意思是它像位于东京车站前的地标性办公楼“丸大楼”一样值钱。这15年间,横浜的办公楼市场增幅翻了一番多,租金涨了20%。日产卖得正是时候。
但这事儿也有隐忧。日产选择的是“卖了楼还继续租用”的方式,相当于把资产变现但没搬家。好处是稳定了军心,不用大动干戈灰溜溜挪窝。坏处是租金太高,年50亿日元以上,这笔钱会像慢性毒药一样蚕食利润。股东们已经在嘀咕:“高租金会不会反过来压垮现金流?”
墨西哥籍的伊万·埃斯皮诺萨(2003年加入日产汽车公司)就任日产总裁半年,已经大刀阔斧拯救日产,卖楼就是一记重拳,它向内外宣示了日产寻求自救重生的决心。(下图)
日产的困境不是一天形成的。回想戈恩时代,日产靠成本切割和全球扩张活得风生水起,但也埋下隐患。戈恩被捕后,内田诚接手,推出日产“重生计划”,强调成本结构改革、市场和产品战略重定义、伙伴关系强化,目标是在2026财年末实现汽车业务黒字化。现在,第一项改革计划有点眉目了,譬如关闭神奈川追浜工厂和日产车体藤沢工厂,结束老车型生产。推行早期退职,瘦身行政部门,加强供应链管理。这些动作让埃斯皮诺萨在今年10月的日本移动出行展上自信满满地说:“日产的前行速度已经换到二挡了。”展会现场,他带着媒体巡视展台,展示新车阵容,感觉像在宣告“日产回来了”。
产品战略是日产改革的第二张王牌。他们知道,光省钱不行,得有卖得出去的车,高级商务车“埃尔格兰德”已成最大卖点(下图)。日产当年靠它开创市场,但16年没大改款,客户全跑去买丰田的阿尔法了。新款埃尔格兰德搭载第三代e-POWER混动系统+e-4ORCE四驱,设计灵感来源于“私人磁悬浮列车”,外观威严大气,内饰奢华舒适,被视为挑战丰田阿尔法的强力对手。日产期望通过埃尔格兰德,抢回一些商务车的市场份额。
还有SUV“途乐”、新款电动车“聆风”、轻型车“路克斯”,这些都针对日本市场,日本销量占日产全球的20%左右,日产期望以此稳住日本国内市场。日产还继续玩赛车,福米拉E 世界锦标赛东京站上,他们的热情不减,尽管成本高企。
虽然日产已经很努力,但是麻烦依然一大堆,尤其是在海外市场。
中国是日产的“重灾区”,在电动化浪潮下,日产落后了,这几年的中国市场销售量急剧下滑,存在感日益降低。2025年,日产和东风汽车合作,推出性价比高的电动车“N7”,销量开始回暖(下图)。日产希望将中国业务占比要从现在的低位拉到10%。北美市场也推出了名为“Rogue”的插电式混合动力车型。欧洲方面则继续与雷诺合作,推出小型车“Micra(玛驰)”。日产期望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新发力,来改变自己在海外市场衰退的命运。
但日产的生存之道,不止这些表面文章,深层问题是企业文化和组织结构的改革。戈恩时代遗留的横向职位太多,谁负责什么,外人看不懂,内部也迷糊。埃斯皮诺萨力推“现场主义”,让销售、开发、设计人员上台讲产品,而不是高层一言堂。这一措施激发了员工热情,但员工依然私下嘀咕:高层报酬太高了。戈恩搬来的欧美企业的“高管高薪”的刺激制度,在日本强调“平均主义”的社会里,显然水土不服。
2025财年,日产5位高管报酬过亿日元(约500万元人民币),前CFO斯蒂芬·马尔的年薪竟然拿了5.4亿日元(约2400万元人民币),前总裁内田等4人退职金也拿了6.46亿日元(约2900万元人民币)。这在赤字满仓的年头,导致员工士气低落,股东不满。薪酬制度的改革,也是日产的手术内容之一。
这还没完,更严重的是社会责任。追浜工厂的关闭,影响了整个城市的生活。工厂周边的供应商、餐饮店、居民经济均受打击。当地居民称:“日产不能卖地走人,得负责社区善后生活”。看来,日产关闭工厂没像卖总部大楼那样容易,得想想如何平衡企业重生和社会责任。
对于日产来说,活路到底在哪里?卖楼是起点,显然不是终点。短期,现金充裕,资金周转稳了。但长远,得靠产品和市场。电动车转型是关键,日产的“聆风”曾是先锋,现在得追赶特斯拉和比亚迪。埃斯皮诺萨总裁的“左脑财务、右脑激情”不错,但得落地。如果日产能实现国内与海外市场两头并进,或许能寻获重生。否则,就真成“昔日巨头”。
汽车是日本制造业的龙头,丰田稳健,本田创新,日产得找回“技术日产”的灵魂。日产只有破釜沉舟、绝地反击,才能重回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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