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当“梦想”二字被现实碾得粉碎,当银行的催款短信变成手机里唯一的问候,当曾经的海誓山盟化作一句冰冷的“你真没用”,我,林枫,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蜷缩在空无一人的舞蹈工作室里,嘲笑着那个为爱发电,免费教邻居王阿姨跳了三年广场舞的自己。
然而,就在我准备彻底放弃的那一刻,窗外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我不配在梦里拥有的劳斯莱斯幻影,正正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01
"林枫,我们分手吧。"
苏晴的声音像十二月的寒风,没有一丝温度,穿透我耳膜的瞬间,也冻结了我最后一丝希冀。
她站在我空荡荡的舞蹈工作室中央,名牌包包的链条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除了梦想一无所有的空间。
"为什么?"我明知故问,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问题有多么可笑。
工作室的门上贴着法院的封条,红得刺眼。
我创办的"燃枫"舞蹈工作室,这个承载了我所有青春和热血的地方,在苦苦支撑了三年之后,终于在今天,以负债八十万的结局,画上了一个惨淡的句号。
"为什么?"苏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环顾四周,指了指墙上那些我和学员们汗流浃背的照片,指了指角落里堆积如山的速食面纸箱,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我的脸上,"就因为这个!林枫,你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十八岁!我跟你在一起五年,你给了我什么?除了虚无缥Miao的梦想,就是这间破烂的工作室,还有一屁股的债!"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我最痛的地方。
我无力反驳。
创业失败,是我的无能。
"我以为你是个有才华的舞者,是个潜力股。"苏晴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鄙夷,"结果呢?你的才华就用在每天下午陪公园里那些老头老太太蹦迪?你免费教那个王阿姨跳了三年广场舞,你图什么?献爱心?感动自己?林枫,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拿什么去爱别人?"
王阿姨,那个总是笑呵呵,说自己退休了没事干,喜欢看我跳舞的邻居。
三年前,我刚盘下这个工作室,意气风发,每天都在公园里练舞,是她第一个走过来,羞涩地问我能不能教她几招。
我看着她眼里对舞蹈的渴望,没多想就答应了。
这一教,就是三年。
风雨无阻。
苏...
苏晴的话,像一盆脏水,将我这三年里唯一感到温暖和纯粹的事情,也泼得污秽不堪。
"那不一...那不一样..."我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那么苍白。
"有什么不一样?"苏晴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在地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响声。
"这里面有五万块,算是我最后的可怜。你好自为之吧。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下个月我要订婚了,对方是沈氏集团的公子,他能给我想要的,而你,给不了。"
沈氏集团......那个在财经新闻上才能看到的商业巨擘。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爱情、事业,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瞬间化为泡影。
我像一尊石像,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苏晴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离去,那决绝的背影,仿佛在宣告我过去五年青春的死刑。
工作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张卡,又觉得无比烫手,猛地甩了出去。
我不需要她的可怜!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镜子,看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双眼无神的自己。
失败者。
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标签。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的短信,不是银行,也不是苏晴,而是王阿姨。
"小枫啊,今天天气不错,下午公园老地方,阿姨给你带了刚出炉的桂花糕。"
我看着这条短信,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在手机屏幕上。
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人记得我。
可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一个连梦想都守不住的废物。
我用力抹了把脸,打字回复:"王阿姨,对不起,我今天...可能去不了了。工作室...关门了。"
发送。
然后,我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被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吞噬。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下午。
直到一阵极其不协调的、沉闷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伴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工作室门口。
我皱了皱眉,谁会来这个鬼地方?
催债的吗?
他们已经搬空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我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门向外看去。
只一眼,我便愣住了。
一辆黑色的、在阳光下闪耀着漆黑光泽的劳斯莱斯幻影,正静静地停在破败的街道上,与周围老旧的居民楼和杂乱的电线杆形成了无比荒诞而又震撼的对比。
车头那个标志性的欢庆女神立标,仿佛在睥睨着这片破落的城区。
下一秒,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快步下车,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只脚,先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穿着精致手工刺绣布鞋的脚,然后,一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缓缓地从车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墨绿色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我熟悉的、温和的笑容。
是王阿姨。
只是,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穿着朴素运动服,在公园里跟我学跳舞的邻居大妈。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雍容的气度,让我感到陌生,甚至有些畏惧。
我的大脑瞬间宕机,一片空白。
王阿姨的目光穿透玻璃门,落在了我身上。
她冲我笑了笑,然后迈步向我走来。
那双我曾以为只会踩着节拍跳广场舞的脚,此刻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沉稳,那么坚定。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心脏狂跳不止。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02
三年前的夏天,蝉鸣聒噪,阳光毒辣。
那时的我,刚刚用尽所有积蓄,还跟朋友借了一笔钱,盘下了这个位于老城区的小门面,创立了"燃枫"舞蹈工作室。
我二十五岁,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我相信,舞蹈是我的生命,也是我的事业。
为了扩大影响,也为了节省空调费,我每天清晨和傍晚都会去附近的小公园里练舞。
公园里晨练晚练的人多,总能吸引一些目光。
王阿姨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她总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安静地看着我。
我跳街舞,她看着;我练现代舞,她也看着。
她的眼神很专注,不像其他大爷大妈那样只是看个热闹,她的目光里,有一种我能读懂的、对律动的向往。
一个星期后,当我练完一个高难度的地板动作,喘着气坐在台阶上休息时,她第一次主动走了过来。
"小伙子,跳得真好。"她笑呵呵地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递给我一瓶冰镇矿泉水。
"谢谢阿姨。"我有些受宠若惊,接了过来。
"我叫王秀兰,就住在这附近。"她自我介绍道,"看你跳舞,就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了。"
"我叫林枫,开了个舞蹈工作室,就在前面街角。"我也笑着回应。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
她说她退休前是工厂的会计,每天跟数字打交道,刻板了一辈子,现在退休了,就想学点年轻时不敢想的东西。
"阿姨,您要是喜欢,我可以教您啊。"我当时几乎是脱口而出。
一方面是被她的真诚打动,另一方面,也存了一点私心,想着她要是学会了,也许能帮我宣传宣传,介绍几个学员。
"真的?那...那得多少钱啊?"王阿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但随即又有些顾虑。
看着她期待又担忧的眼神,我心里一软,大手一挥:"不要钱!阿姨,就当交个朋友,您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给我带点您做的包子就行。"
这句玩笑话,没想到王阿姨当了真。
从那天起,我们的"舞蹈教学"就开始了。
我发现王阿姨非常有天赋,或者说,她对舞蹈有种天生的热爱。
她的记性很好,节奏感也强,我教的动作,她很快就能学会。
从最简单的《最炫民族风》,到后来稍微复杂一点的《小苹果》,再到我将一些简单的街舞动作融入其中的"燃枫版"广场舞,她学得不亦乐乎。
而她,也真的履行了"包子"的承诺。
几乎每次来,她都会给我带点吃的。
有时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有时是甜糯的桂花糕,有时是一碗精心熬制的绿豆汤。
她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要多注意身体。
渐渐地,我们的关系不再是简单的"师生",更像是忘年交。
我会在练舞的间隙,跟她吐槽工作室招不到学生,抱怨苏晴又因为我没时间陪她而生气。
她总是安静地听着,然后用最朴实的话来安慰我。
"小枫啊,做事情不能急,得慢慢来。你是个好孩子,有才华,又肯吃苦,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
"过日子嘛,勺子总会碰到锅边。小晴那姑娘我见过,心气高,你多担待点,多哄哄她。"
她的这些话,像涓涓细流,总能抚平我内心的焦虑和烦躁。
在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里,每天下午和王阿姨在公园里跳舞的一小时,成了我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光。
苏晴对此很不理解。
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林枫,你能不能把心思多放在事业上?你天天陪个老太太跳舞,能跳出什么名堂?有那个时间,你多去发发传单,多跑跑商演,不行吗?"
我解释说,王阿姨人很好,教她跳舞我也很开心。
苏晴只会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开心能当饭吃吗?林枫,你太天真了。"
或许,我真的很天真。
我以为只要我坚持,工作室的生意总会好起来。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苏晴总会理解我。
我以为,我对这个世界报以善意,世界也终将回报我以温柔。
可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工作室的运营成本远超我的预期,招生情况却一直不理想。
为了拉拢客户,我把价格一降再降,甚至推出了许多免费体验课,但依旧收效甚微。
我和苏晴的争吵也越来越多,从事业规划,到生活琐事,我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这三年,王阿姨的舞技越来越好,她甚至成了我们这个小公园广场舞队的"领舞"。
而我的工作室,却一步步走向衰败。
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我当初的选择。
直到今天,工作室关门,苏晴离去,我才彻底明白,苏晴说得对,我就是个天真的傻子。
我把自己关在空无一人的工作室里,拒绝了王阿姨的桂花糕,也拒绝了那份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份对我的关心。
我以为,我和王阿姨的故事,也随着我的失败,就此终结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故事,才刚刚拉开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序幕。
当她从那辆我只在电影里见过的豪车上走下来时,我才发现,这三年,天真的那个人,可能不是我。
我看不透她,从来都没有。
03
王阿姨,或者说,我应该称呼她为王女士,就这么站在我的工作室门口。
她身后的劳斯莱斯像一头沉默的巨兽,与这条破旧的街道格格不入,引得路过的行人和周围楼上探出的脑袋都投来了惊奇、探究的目光。
我的大脑依旧处于短路状态。
眼前的一切太过超现实,以至于我分不清这究竟是破产后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还是一个荒诞的梦境。
"小枫,怎么不开门?阿姨进不去。"王阿姨的声音还和往常一样温和,但配上她此刻的装扮和身后的背景,却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违和感。
我机械地挪动脚步,颤抖着手拉开了那扇我以为再也不会为任何人打开的玻璃门。
"王...王阿姨..."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
"傻孩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王阿姨走进来,目光扫过工作室里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我憔悴的脸上,眼神里满是心疼。
她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拍拍我的肩膀,但那身精致的旗袍似乎让她有些不习惯,动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了我的手臂上。
她的手很温暖,和记忆中一样。
这唯一的熟悉感,让我稍微找回了一点现实感。
"我...我没事。"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特别丢人。
一个创业失败、负债累累、被女友抛弃的丧家之犬。
"没事?"王阿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工作室都关了,还说没事?手机也关机,阿姨担心死了,要不是问了楼下小卖部的老板,还找不到你。"
原来她给我发完短信,没得到回复,就直接找过来了。
我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
我指了指门外那辆足以买下这条街的豪车,艰难地问道:"王阿姨,那车......还有您这一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阿姨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即笑了,那笑容依旧和煦,却又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掌控一切的从容。
"哦,你说这个啊。"她轻描淡写地说,"人老了,总得有点自己的爱好。跳舞是爱好,坐舒服点的车,也是爱好。"
这个解释,显然无法说服我。
这已经不是"舒服点"的范畴了,这是无数人奋斗一生的终极梦想。
就在这时,工作室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刚刚离去的苏晴。
她去而复返,正和一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站在一起,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
当苏晴的目光看到门口的劳斯莱斯时,瞬间被吸引了。
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贪婪,再到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司机对王阿姨毕恭毕敬时,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震惊。
她的目光在王阿姨和我之间来回扫视,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王......王阿姨?"苏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走了过来,脸上瞬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阿姨,您这是......发大财了?"
王阿姨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礼貌而疏离的平静。
"苏小姐,我们很熟吗?"
一句话,让苏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三年来,苏晴见过王阿姨无数次,但每次都是爱答不理,甚至背地里说她是"不务正业的老太太"。
王阿姨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显然跟明镜似的。
"阿姨,您看您说的,您跟林枫是朋友,那不就是我的长辈嘛。"苏晴的脸皮显然够厚,她亲热地想去挽王阿姨的胳膊,却被王阿姨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小枫,"王阿姨没有再理会苏晴,而是重新看向我,语气变得严肃而认真,"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难处。别怕,天无绝人之路。"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我儿子在京海市开了家娱乐公司,规模还算过得去。他公司现在正好缺一个艺术总监,我看你就很合适。怎么样,年薪一百万,你来不来?"
"轰!"
我的大脑仿佛被一颗炸雷直接命中,嗡嗡作响。
艺术总监?
年薪一百万?
我?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近乎荒谬的冲击力,让我完全无法思考。
我看着王阿姨,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没有,她的眼神无比真诚,无比笃定。
而旁边的苏晴,已经完全惊呆了。
她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神里充满了嫉妒、悔恨、还有无法置信的疯狂。
她看向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百万年薪!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数字,是她抛弃我、选择那个什么"沈公子"的终极目标。
可现在,这个机会,却被她口中那个"没用的老太太",轻飘飘地砸向了被她鄙夷为"废物"的我。
这种戏剧性的反转,比任何电影情节都更加震撼。
"王阿姨......您......您别开玩笑了。"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刚刚破产,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哪有资格......"
"资格?"王阿姨打断了我,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观察了你三年。我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热爱舞蹈、并且有才华的年轻人。我看到的,是一个善良、有耐心,愿意花三年时间,不求回报地去教一个老婆子跳舞的好孩子。我看到的,是一个在事业最低谷、被最亲近的人抛弃时,还能守住自己底线和尊严的男人。这就是你的资格。"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
原来,这三年的相处,她不只是在学舞,更是在"看"我这个人。
"至于你那点债务......"王阿姨微微一笑,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车吧,路上我们慢慢谈。我的儿子,还在公司等你。"
她说完,便转身向劳斯莱斯走去。
我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脸色煞白的苏晴,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被强行掰上了一条完全未知的轨道。
去,还是不去?
去,我的人生可能就此翻盘。
不去,我将继续在这个深渊里挣扎。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04
我几乎是行尸走肉般地跟着王阿姨,坐进了那辆劳斯莱斯的后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外面嘈杂的世界仿佛被瞬间隔绝。
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细微的空调出风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级皮革和淡淡檀木的混合香气,脚下是厚实到能陷进去的羊毛地毯。
这辈子,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坐在这样的车里。
王阿姨坐在我的身旁,她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依云矿泉水,拧开递给我:"喝口水,定定神。"
我接过来,冰凉的瓶身让我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的破旧街景,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王阿姨......我还是觉得......"
"还叫阿姨?"她笑着打断我,"我本名叫王秀兰,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像我儿子一样,叫我王姨。"
"王......王姨。"我艰难地改口,这个称呼上的小小改变,仿佛也预示着我们之间关系的天翻地覆。
"这就对了。"王秀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小枫,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有一万个问题。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其实,我不是什么普通的退休工人。我的丈夫,也就是我儿子的父亲,是沈氏集团的创始人。他走得早,把偌大的家业都留给了我儿子,沈浩。"
沈氏集团!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让我心脏猛地一缩。
那不就是苏晴说的,她新傍上的那个"沈公子"的家族企业吗?
世界竟然这么小?
王秀兰似乎看出了我的震惊,她拍了拍我的手,继续说道:"我这辈子,跟着老沈,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人情冷暖,看得太多,也看得太累。老沈走了以后,我就把公司彻底交给了沈浩,自己搬到了你住的那个老城区。那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我年轻时的回忆。我就想过几天清静日子,装一回普通老太太,找找年轻时的感觉。"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每一个字里,都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淡然。
"我喜欢跳舞,是真心的。年轻时没条件,现在有时间了,就想圆自己一个梦。遇到你,是我的运气。"她看着我,眼神无比真诚,"小枫,这三年,我不是在施舍你,更不是在考验你。我们是平等的舞伴,是忘年交。你教我跳舞,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年轻人该有的那股拼劲儿和纯粹,这是在沈浩和他那些朋友身上很难看到的东西。"
"你工作室遇到的困难,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好几次都想帮你,但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会接受的。而且,沈浩也一直跟我说,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不让你自己摔个跟头,你永远学不会真正的成长。"
原来,我这三年自以为是的奋斗,一直在别人的掌控和观察之下。
这种感觉很复杂,有种被窥探的屈辱,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感动。
"那......苏晴她......"我忍不住问出了口。
提到苏晴,王秀兰的眼神冷了几分:"那个女孩子,我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她的眼睛里,欲望太多,真诚太少。你是个重感情的人,陷在里面看不清。这次,就当是个教训吧。有的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至于沈浩和她的关系......那就更复杂了。你等下见到沈浩就知道了。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渐渐驶离了老城区,进入了高楼林立的市中心。
窗外的景象越来越繁华,最终,在一栋耸入云霄、极具现代感的摩天大楼前停了下来。
大楼的顶端,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巨大Logo——"沈氏集团"。
司机恭敬地为我们打开车门。
我跟在王秀兰身后,走进了金碧辉煌、宛如宫殿般的大堂。
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职场精英。
他们看到王秀兰,无一不躬身行礼,恭敬地称呼一声"董事长"。
董事长?
不是说已经把公司交给儿子了吗?
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但只能压在心底,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进一部专属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飞快地跳动,最终停在了顶层"88"。
电梯门打开,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走廊直通尽头。
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双开木门,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保镖。
"小枫,别紧张。"王秀兰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局促,"沈浩这个人,脾气有点傲,但他本质不坏。他很看重才华,更看重人品。你只要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就行了。"
她说着,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夸张的办公室。
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可以将整个京海市最繁华的CBD尽收眼底。
一个身穿高级定制西装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前,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英俊却冷峻的脸,五官如同刀刻般分明,眼神锐利得像鹰隼,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就是沈浩,沈氏集团的现任总裁。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王秀兰,微微颔首:"妈,您来了。"
"嗯。"王秀兰点点头,指着我介绍道,"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林枫。"
沈浩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带着审视和评估。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强大的气场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挺直了脊梁,与他对视。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05
沈浩的办公室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在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剖析着我。
从我廉价但干净的T恤,到我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再到我那双因为长期练舞而有些变形的运动鞋。
他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纯粹的、上位者对猎物的审视。
"林枫,二十八岁,京海舞蹈学院现代舞专业毕业。五年前,拒绝了省歌舞团的邀请,选择和女友苏晴留在这座城市。三年前,创办‘燃枫’舞蹈工作室。主营业务:街舞、现代舞培训。昨日,工作室因经营不善,正式宣布破产,个人负债八十三万七千元。"
沈浩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读我的判决书。
他竟然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
我心中一凛,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在他面前,我感觉自己像个完全透明的人,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妈,这就是你说的‘人才’?"沈浩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转向王秀兰,语气里带着一丝质疑。
"沈浩,不准用这种态度跟小枫说话。"王秀兰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是让你来面试他的,不是让你来审问他的。"
"面试,当然要。"沈浩拉开他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的老板椅,坐了下来,双臂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林先生,请坐。"
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
"我母亲想让你来担任我们沈氏娱乐的艺术总监。"沈浩开门见山,"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年薪一百万只是底薪,还不包括项目分红和年终奖。现在,请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说服我,你值这个价的理由。"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
王秀兰说得对,我只需要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沈总,我不懂商业运作,也不懂资本游戏。我的人生履历,就像您刚才说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迎着他锐利的目光,坦然地说道,"所以,我给不了您一个关于‘价值’的理由。"
沈浩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对我的回答有些意外。
我继续说道:"我唯一拥有的,是对舞蹈的热爱和理解。我认为,舞蹈不是高高在上的艺术品,不是有钱人附庸风雅的工具,更不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用来圈钱的商品。舞蹈,是一种源于生活、表达情感的语言。它可以是阳春白雪,也可以是下里巴人。它可以出现在华丽的舞台上,也可以出现在清晨的公园里。"
"我教王姨跳舞,不是为了献爱心,也不是为了感动谁。是因为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最纯粹的、对美的向往。这种向往,不分年龄,不分阶层。而我的工作,就是帮助她们找到表达这种向往的方式。这,就是我的舞蹈哲学。"
"至于我的失败,"我自嘲地笑了笑,"是因为我太理想主义,我试图用一种最笨拙、最纯粹的方式,去对抗这个商业化的世界,结果输得一败涂地。但这不代表我的理念是错的。我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
我说完,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沈浩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变幻莫测。
过了许久,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再冰冷,反而带上了一丝欣赏。
"有点意思。"他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
"这是聘用合同。你说的没错,你的理念没有错,你只是缺少一个能让你施展抱负的平台。而我,可以给你这个平台。"
我看着那份合同,心脏狂跳。
艺术总监,林枫。
年薪,壹佰万圆整。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做梦。
"你的任务,不是去迎合市场,而是去创造市场。"沈浩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沈氏娱乐旗下有上百个练习生,他们有天赋,肯努力,但他们缺少灵魂。他们被训练成了完美的跳舞机器,却不知道为什么而跳。我需要你,用你的‘舞蹈哲学’,去教会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舞蹈。"
他的话,点燃了我心中那团几乎熄灭的火焰。
创造市场,教会他们灵魂......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我......我愿意!"我激动地说道,拿起笔,就准备在合同上签下我的名字。
"等等。"
就在我的笔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刻,沈浩突然出声制止了我。
我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他按下了办公桌上的一个通话按钮,对着话筒淡淡地说了一句:"让她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苏晴。
她换上了一身职业套装,化了精致的妆,但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不安和局促。
当她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我,以及我面前那份聘用合同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失。
"沈...沈总......"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完全懵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浩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奇怪的、冰冷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苏晴,又看了一眼满脸错愕的我,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林枫,在你签约之前,有个人,我想我应该正式介绍你认识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苏晴身边,无比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对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晴,我的......未婚妻。"
06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浩那句"我的未婚妻",像一把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天灵盖上,震得我魂飞魄散,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他怀里那个面如死灰的女人。
苏晴……沈浩的未婚妻?
那个刚刚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炫耀自己傍上了沈氏集团公子的女人,那个我爱了五年,最终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抛弃了我的女人,竟然就是沈浩的未婚妻?
荒谬!
滑稽!
可笑!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一个彻头彻尾、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丑。
我的人生,在短短一天之内,上演了比任何戏剧都更加狗血离奇的情节。
"怎么?很惊讶吗?"沈浩的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他似乎很享受我此刻震惊到失语的表情。
他的手在苏晴的腰上轻轻摩挲着,姿态亲昵,眼神却冰冷刺骨。
苏晴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不敢看我,也不敢看沈浩,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想在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钻出一个洞来。
"沈……沈总……"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像是生了锈的齿轮,"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沈浩轻笑一声,松开了苏晴,重新走回办公桌后坐下,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那你应该问问她,她是怎么在做你女朋友的同时,又成了我的未婚妻的。"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苏晴身上。
我死死地盯着她,眼中充满了血丝,等待着她的解释。
苏晴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秀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站起身,走到苏晴面前,声音里带着长辈的威严:"苏小姐,我儿子问你话呢。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虚荣,没想到,你的人品竟然败坏到了这个地步!"
"我……我不是故意的……"在王秀兰强大的气场下,苏晴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辩解道,"我也是被逼的……林枫他……他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我跟他在一起,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每天都是还不完的贷款,吵不完的架!"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恨:"是你没用!林枫!是你自己没本事,才把我推开的!"
"所以,你就一边心安理得地花着我的钱,享受着我对你的好,一边去勾搭别的男人?"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我……"苏晴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一个月前,在一个商业酒会上,苏小姐主动找到了我。"沈浩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她告诉我,她仰慕我很久了,还说她自己是单身。她很漂亮,也很有手段,我当时正好缺一个应付家里催婚的女伴,就跟她开始了交往。"
原来,是一个月前。
我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正是工作室资金链断裂,我焦头烂额,四处借钱的时候。
而她,却在那时,已经为自己找好了下家。
我的心,彻底凉了。
"那……订婚是怎么回事?"我追问道。
"订婚?"沈浩嗤笑一声,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那是她说给我听,也是说给你听的。我沈浩的婚事,是她说订就能订的吗?"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淡淡地说:"我让人调查了她,也调查了你。当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游戏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游戏!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游戏!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了起来,"沈浩!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感情当什么了?"
"别激动,林先生。"沈浩的表情依旧平静,"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为了钱可以背叛五年感情的女人,和一个为了梦想可以负债累累的男人,到底哪个更可笑。但后来,我妈跟我说了你的事,我改变主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王秀兰身上,眼神柔和了一瞬。
"我妈很少这么夸奖一个年轻人。她说你善良,纯粹,有才华。她说,你是块璞玉,只是缺少雕琢。所以,我设了今天这个局。"沈浩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变得锐利而严肃,"这既是给你的一个考验,也是给她的一个审判。"
他指着苏晴,冷冷地说道:"一个连自己五年伴侣都能在危难时刻背叛的女人,我沈氏集团要不起。从今天起,我不想在京海市再看到你。"
苏晴如遭雷击,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然后,沈浩又看向我,将那份合同推到我面前:"现在,轮到你了。林枫,你经历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欢迎仪式’,看清了人性的丑陋和现实的残酷。这个艺术总监的职位,你还敢要么?"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一个充满了背叛、算计和利益交换的真实世界。
你,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能在这里活下去吗?
我看着他,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苏晴,看着一旁神色复杂的王秀兰,心中百感交集。
愤怒,屈辱,悲伤,还有一丝……被看穿后的释然。
沈浩是对的。
我确实太天真了。
我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沉淀了下来。
我重新坐下,拿起那支笔,没有丝毫犹豫,在合同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上了我的名字——林枫。
然后,我抬起头,迎着沈浩审视的目光,平静地说:
"为什么不敢?沈总,谢谢你,给我上了宝贵的一课。从今天起,请多指教。"
我的世界崩塌了,但一个新的世界,正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07
我的新生活,从踏入沈氏娱乐大楼的那一刻正式开始。
沈浩的执行力高得惊人。
在我签下合同的下一秒,他的人事总监就已经拿着一整套入职材料和一张门禁卡等在了门外。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已经被贴上了"艺术总监林枫"的标签。
我的办公室在78层,仅比沈浩的总裁办低十层。
拥有和总裁办同款的落地窗,同样的城市景观,只是面积稍小一些。
办公室内,从价值不菲的实木办公桌,到最新款的苹果一体机,再到旁边小吧台上摆满的进口咖啡和零食,一切都配置齐全,奢华得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沈浩的助理,一个名叫安娜的干练女性,向我介绍了公司的大致情况和我的主要职责。
沈氏娱乐是沈氏集团旗下最赚钱的子公司之一,业务涵盖影视投资、艺人经纪、音乐制作和偶像培养。
而我作为艺术总监,核心任务就是负责公司所有练习生的舞蹈培训、舞台设计和整体艺术风格的把控。
简单来说,我手握着上百个年轻梦想的生杀大权。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压力山大。
安娜领着我,去见了我的直属团队——艺术部。
艺术部位于另一层楼,整个部门有二十多人,包括舞蹈老师、编舞师、舞台设计师等等。
当我被介绍为新任总监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说着"欢迎林总监"的客套话,但他们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审视、怀疑,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我心里清楚,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空降兵"。
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人,凭什么一上来就坐上总监的宝座?
尤其是其中一个男人,他的眼神最为复杂。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打扮得非常时髦,耳朵上还戴着耳钉。
安娜介绍说,他叫Alex,是艺术部的副总监,在我来之前,一直由他代理总监的职务。
当我伸出手想和他握手时,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象征性地和我碰了一下指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林总监,真是年轻有为啊。"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以后,我们整个部门,可都要仰仗您了。"
我微笑着收回手,平静地回道:"不敢当。我刚来,很多事情还不懂,以后需要Alex副总监和各位多多指教。"
我的低姿态,似乎并没有换来善意。
Alex轻哼了一声,便不再看我。
简单的见面会后,安娜交给我一份厚厚的资料,是目前公司所有重点培养的练习生档案。
她告诉我,沈总的意思是,让我尽快熟悉他们,然后拿出一个初步的培训改革方案。
我抱着资料回到办公室,关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天,就感受到了职场的暗流汹涌。
沈浩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不仅仅是看中我的才华,恐怕也是想看看我处理这些复杂人际关系的能力。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头扎进了练习生的资料里。
每天最早来公司,最晚离开。
我调阅了他们所有的训练录像和考核视频,试图从这上百个年轻人中,找到沈浩口中所谓的"灵魂"。
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个个被精心打磨过的"商品"。
他们的舞蹈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表情管理完美得像机器人,但所有人的表演都千篇一律,充满了匠气,却唯独缺少了能够打动人心的东西——真诚。
一周后,我带着一份长达三十页的改革方案,走进了沈浩的办公室。
我提出,要打破现有的、以技术为导向的流水线式培训体系,增加更多关于情感表达、即兴创作和艺术鉴赏的课程。
我建议,将练习生分组,由不同的导师带领,进行风格化、差异化的培养,而不是追求千人一面。
沈浩看完我的方案,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很大胆,也很冒险。不过,我喜欢。就按你说的办。"
得到了总裁的首肯,我立刻召集艺术部开会,宣布了新的培训计划。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林总监,这太胡来了吧?"一个资深编舞师率先提出反对,"我们的培训体系是花了重金从韩国引进的,已经被市场证明是最高效、最成功的模式。您这一上来就全盘否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是啊,还搞什么情感表达,即兴创作,这都是虚的!偶像靠的是脸和基本功,粉丝看的是这个!"
反对声此起彼伏。
我耐心地解释着我的理念,但收效甚微。
他们都是这个体系里的既得利益者,我的改革,无疑是动了他们的蛋糕。
最后,还是Alex站了出来,他"好心"地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少说两句。林总监是新官上任,想做出点成绩,我们应该支持嘛。"
他话锋一转,对我笑道:"林总监,您的理念很先进。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们不如先搞个试点?您看这样行不行,公司里正好有那么几个‘问题学生’,各大导师都不愿意带,就交给您亲自指导。如果您能用您的方法,把他们带出来,在下个月的季度考核上拿出点成绩,那大家自然就心服口服了。您觉得呢?"
他的话音一落,会议室里所有人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我瞬间明白,这是Alex给我下的一个套。
他口中的"问题学生",必然是整个公司最难啃的骨头。
把他们交给我,成功了,是他Alex"慧眼识珠",给了我机会;失败了,正好可以证明我的方案就是纸上谈兵,顺便把我这个空降总监彻底踩在脚下。
好一招以退为进!
我看着Alex那张虚伪的笑脸,心中一片雪亮。
我知道,我没有退路。
这是我立足于此的第一战,我必须接,也必须赢。
"好。"我平静地点了点头,迎着他挑衅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就这么办。请Alex副总监把那几位‘问题学生’的名单,尽快交给我。"
08
Alex的效率出奇的高。
会议结束不到半小时,一份名单就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
名单上只有三个人,但后面附带的"问题说明",却写了满满两页纸。
第一个,叫江野,十九岁。
舞蹈天赋极高,是公司公认的天才,但他性格孤僻,桀骜不驯,从不服从团队安排,在训练中多次与队友和导师发生冲突。
考核成绩忽高忽低,全看他个人心情。
被评为"团队毒瘤"。
第二个,叫夏小暖,二十岁。
长相甜美,性格温和,但极度缺乏自信,舞台表现力为零。
一面对镜头或观众就紧张到浑身发抖,动作僵硬,表情失控。
心理导师介入多次,均无效果。
被评为"扶不起的阿斗"。
第三个,叫李浩然,二十二岁。
练习生中的"高龄"选手,基本功扎实,努力刻苦,但个人风格模糊,毫无特色,属于扔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
参加了三次出道选拔,都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被评为"毫无星味"。
一个天才刺头,一个社恐美女,一个平庸路人。
我看着这份名单,不禁苦笑。
Alex真是"费心"了,他把三个最极端、最棘手的"废牌",打包扔给了我。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个灾难组合。
第二天,我在一间小练习室里,见到了我的三位"问题学生"。
江野染着一头张扬的银发,靠在墙角,塞着耳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夏小暖则缩在角落里,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只有李浩然,局促不安地站在中间,对着我鞠了一躬:"林……林总监好。"
我没有像其他导师那样,一上来就讲大道理或者安排高强度的训练。
我搬了张椅子,在他们面前坐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从今天起,你们不用再去上那些大课了。我给你们放三天假。"
三个人都愣住了。
江野摘下了一只耳机,挑眉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这三天,你们不用训练,不用节食,不用做任何跟练习生有关的事情。"我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去逛街,去看电影,去吃火锅,去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个要求:三天后,回来告诉我,你们在这三天里,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以及,你们最初为什么想站上舞台。"
我的话,让他们彻底懵了。
这完全不符合沈氏娱乐铁血的训练法则。
"总监,这……这是新的惩罚方式吗?"李浩然小心翼翼地问。
我笑了笑:"不,这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课的名字,叫‘找回自己’。去吧。"
说完,我便离开了练习室,留下他们三个人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但我知道,对于这些常年被圈养在训练营里的孩子来说,他们最缺少的,不是技巧,而是与真实世界的情感连接。
三天后,我们再次在练习室见面。
李浩然第一个开口,他说他去了一趟游乐园,看到了很多家庭,父母带着孩子,笑得很开心。
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明星跳舞,他爸爸指着电视跟他说"我儿子以后要比他还厉害"。
他想站上舞台,是为了让父母骄傲。
夏小暖小声地说,她去了一家宠物店,待了一下午。
她说她很喜欢小动物,看着那些猫猫狗狗,她觉得很平静,很治愈。
她当初是因为陪朋友来参加海选,结果朋友落选了,她却意外被选上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当明星,她只是……不敢让看好她的人失望。
最后,是江野。
他沉默了很久,才冷冷地开口:"我哪也没去,在宿舍睡了三天。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是吗?"我看着他,"可是我听说,有人在城东的地下搏击俱乐部,看到一个很像你的人,打了一场漂亮的拳赛。"
江野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盯着我。
我平静地与他对视:"江野,你喜欢跳舞,也喜欢格斗。因为它们都是你宣泄过剩精力的方式,是你表达叛逆和愤怒的出口,对吗?"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把头扭到了一边。
我站起身,走到练习室的音响前,放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音乐。
然后,我对他们说:"现在,忘掉你们学过的所有标准动作,忘掉所谓的镜头感和表情管理。李浩然,把你看到的‘幸福’跳出来。夏小暖,把你感受到的‘治愈’跳出来。江野,把你心中的‘愤怒’跳出来。用你们自己的身体,用你们自己的方式,跳给我看。"
一开始,他们很不适应。
李浩然和夏小暖的动作依旧充满了匠气,江野则干脆不动。
我没有催促,只是不断地用语言引导他们。
"浩然,想象你就是那个父亲,抱着你的孩子,那种感觉是什么?"
"小暖,闭上眼睛,你现在抚摸的不是空气,是一只柔软的小猫。"
"江野!你不想打拳吗?把这里的地板当成你的对手,用你的脚,用你的身体,去攻击它!"
在我的不断刺激和引导下,奇妙的化学反应发生了。
李浩然的舞蹈,开始充满了温暖和力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一个拥抱。
夏小暖的动作,变得轻柔而舒缓,像微风拂过湖面。
而江野,他真的开始"攻击"地板,他的舞蹈充满了爆发力,将街舞、格斗、现代舞的元素狂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独特风格。
那一刻,他们不再是练习生,他们是三个用身体讲述自己故事的舞者。
他们的舞蹈,粗糙,不完美,却充满了生命力。
我看着他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公园里,不求回报、快乐地教着王阿姨跳舞的自己。
是的,就是这个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舞蹈。
09
距离季度考核,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整个沈氏娱乐都进入了一种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
各大王牌导师带着他们的精英队伍,在不同的练习室里进行着封闭式训练。
而我和我的"废牌三人组",则成了公司里公开的笑柄。
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Alex更是隔三差五地"关心"我们的进度,每次路过我们的小练习室,都会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但我毫不在意。
在这段时间里,我没有给他们排练任何一支完整的成品舞。
我做的,是延续我第一堂课的理念,不断地挖掘他们内心深处的情感和个人特质。
我带他们去live house,感受摇滚现场的狂热;我带他们去美术馆,欣赏不同流派的画作;我甚至带他们去菜市场,观察小贩的叫卖,情侣的争吵,那些最真实的人间烟火。
江野的舞蹈越来越有攻击性,但也多了一丝收放自如的控制力。
夏小暖在我的鼓励下,开始尝试用舞蹈去"保护"流浪猫,她的动作里有了守护的信念,眼神也变得坚定。
而李浩然,他成了团队的粘合剂,他温暖而包容的舞蹈风格,总能将江野的狂野和夏小暖的温柔巧妙地串联起来。
他们三个人,就像三原色,原本格格不入,但在我的调和下,渐渐找到了共存并融合的方式,产生出了意想不到的色彩。
直到考核的前三天,我才把最终的舞台方案拿给他们。
那不是一支舞,而是一场时长五分钟的迷你舞剧。
故事很简单:一个叛逆的少年,一个胆怯的少女,一个平凡的守护者,三个人在都市的丛林里相遇,从隔阂、冲突,到最终彼此温暖,相互救赎。
没有华丽的技巧堆砌,没有整齐划一的刀群舞,有的,只是最真实的情感流动和最能体现他们个人风格的舞蹈语汇。
"总监……这……这能行吗?"李浩然看着方案,忧心忡忡,"这跟其他组的风格差太多了。"
"相信我。"我看着他们三个,眼神坚定,"也相信你们自己。我们要做的,不是去赢得比赛,而是去打动人心。"
季度考核的日子,终于到了。
沈氏娱乐最大的演播厅里,座无虚席。
沈浩和公司所有高层都坐在第一排,后面是各大媒体和资深乐评人。
前面的几个小组,表演都非常精彩。
他们展现了完美的技巧和训练有素的舞台表现力,引来阵阵掌声。
Alex作为导师,他带的A组更是当晚的夺冠热门,一段高难度的齐舞引爆了全场。
Alex在台上意气风发地接受着欢呼,还意有所指地对着评委席说:"我们沈氏娱乐的偶像,就应该是这样,有实力,有标准,这才是工业化体系的胜利。"
终于,轮到我们上场了。
主持人报出"林枫总监指导组"时,场下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和窃笑。
灯光暗下。
当追光再次亮起时,舞台上呈现的,是一个模拟街角的布景。
江野一身黑衣,在角落里做着充满攻击性的舞蹈动作。
夏小暖穿着白裙,蜷缩在另一端,瑟瑟发抖。
李浩然则像个普通的上班族,提着公文包,从他们中间穿过。
音乐响起,不是劲爆的舞曲,而是一段略带忧伤的钢琴曲。
没有开场白,没有自我介绍,舞剧直接开始。
江野的舞蹈充满了破坏欲,他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吓到了夏小暖。
夏小暖惊恐地后退,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李浩然丢下公文包,冲了过去,他没有去指责江野,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夏小暖,他的舞蹈充满了守护和安抚的力量。
江野愣住了,他攻击性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李浩然,又看看缩在他身后的夏小暖,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音乐的节奏开始变化,加入了鼓点,变得激昂起来。
江野、李浩然、夏小暖,三个人开始了三种不同风格的舞蹈碰撞。
一个狂野,一个温暖,一个怯懦。
他们的舞蹈不断交织、冲突,像三股不同方向的力在拉扯。
高潮部分,夏小暖终于在李浩然的鼓励下,勇敢地站了起来。
她不再躲闪,而是迎着江野的目光,跳出了一段充满治愈力量的舞蹈。
她的动作,像是在抚平江野的暴戾。
江野彻底怔住了。
他狂野的动作渐渐缓和,最后,他伸出手,邀请夏小暖。
而李浩然,则在他们身后,欣慰地微笑着,跳着属于他的、温暖的舞蹈。
最后一幕,三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灯光熄灭。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五秒钟,雷鸣般的掌声,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响!
那掌声,比之前任何一个小组都要热烈,都要持久。
许多观众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甚至有人在擦拭眼角的泪水。
我看到第一排的沈浩,也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赞许。
我转头看向舞台侧面,Alex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我赢了。
不,是他们赢了。
他们用最真实的自己,打动了所有人。
在后台,江野、夏小暖、李浩然三个人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总监,我们做到了!"夏小暖哭着说。
江野这个刺头,也红了眼圈,他捶了一下我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谢了。"
我笑着拍了拍他们。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王姨发来的短信,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小枫,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我看着这条短信,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意。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三个闪闪发光的年轻人,我忽然明白,王姨和沈浩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份年薪百万的工作。
他们给我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用自己的方式,去点亮更多梦想的机会。
10
季度考核的结果毫无悬念。
我和我的"问题三人组",以碾压性的票数拿下了第一名。
这个结果,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沈氏娱乐内部引发了剧烈的震动。
第二天一早,沈浩召开了全公司的高层会议。
会上,他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以Alex为代表的、固守僵化培训模式的保守派。
他将我们组的表演录像在大屏幕上反复播放,指着画面里江野、夏小暖和李浩然充满情感的表演,声音掷地有声:
"看清楚!这,才是我要的偶像!有血有肉,有故事,有灵魂!而不是一个个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毫无差别的跳舞机器!"
Alex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会议的最后,沈浩宣布了两项决定。
第一,林枫的培训改革方案,即日起在全公司推广。
所有练习生的培训,都必须以"挖掘个人特质、强化情感表达"为核心。
第二,艺术部副总监Alex,因其落后的艺术理念和不良的竞争手段,即日起停职反省,其职位由李浩然、江野、夏小暖三人共同的舞蹈导师,也就是我——林枫,全权接管。
这个决定,意味着我彻底掌控了沈氏娱乐的艺术命脉。
会议结束后,我回到了我的办公室。
没过多久,有人敲门。
是Alex。
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跋扈,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手里还提着一个昂贵的礼品盒。
"林……林总,"他点头哈腰地走进来,"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我看着他那副嘴脸,心中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只觉得可悲。
"Alex,"我打断了他,声音平静,"你的问题,不是能力,而是格局。你把艺术当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所以你永远也做不出能打动人心的东西。东西你拿回去,至于你的去留,沈总自有决断。"
我下了逐客令。
Alex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我知道,他的职业生涯,在沈氏娱乐已经走到了尽头。
处理完这些事,我感到一阵疲惫。
我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几个月前,我还在为工作室的倒闭而绝望,被女友抛弃,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失败的人。
而现在,我站在这里,手握着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权力,即将开启一番全新的事业。
人生际遇,真是奇妙得让人难以言喻。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沈浩和王姨一起走了进来。
"小枫,干得漂亮!"沈浩走过来,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赏。
"都是沈总和王姨给我的机会。"我由衷地说道。
"不,机会是我们给的,但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王姨微笑着看着我,眼神慈爱,"我早就说过,你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不会亏待你的。"
我们三人坐在沙发上,像一家人一样聊着天。
聊公司的未来,聊舞蹈的魅力,聊人生的感悟。
我问沈浩:"沈总,关于苏晴……她后来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名字,沈浩的眼神闪过一丝厌恶:"我让人给了她一笔钱,足够她离开京海市,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仁慈。"
我点了点头,心中再无波澜。
那个女人,已经彻底从我的生命里翻篇了。
临走前,王姨忽然对我说:"小枫啊,当了总监,可别把基本功忘了。你教我的那套‘燃枫版’广场舞,我最近又有了点新感悟,你什么时候有空,陪阿姨去公园练练?"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好啊,王姨。"我认真地点头,"就今天下午,公园老地方,不见不散。"
送走他们后,我独自在办公室里站了很久。
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心中一片宁静。
年薪百万的艺术总监,这个头衔很诱人,但这并不是我快乐的根源。
我真正的快乐,是看到江野他们找回了自己,是在舞台上创造出能打动人心的作品,是依然可以和王姨在公园的阳光下,自由自在地跳一支不为任何名利的舞蹈。
我的人生确实被一辆劳斯莱斯强行改变了轨道,但幸运的是,这条新的轨道,通往的,依旧是我最初的梦想。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
我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下午的阳光正好,公园里的桂花,应该开了吧。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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