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重庆力帆的仓库里，码满了等待发往越南的摩托车。彼时，“LIFAN”的标志在摩托车界几乎等同于中国制造的荣耀。那一年，中国出口越南的摩托车总金额高达19.2亿元，占据超过80%的市场份额。在越南，几乎每三条街巷，就有两条飘着中国摩托的身影。谁能想到，十几年后，越南街头却清一色被本田、雅马哈统治，中国摩托成了“稀有物种”。
中国摩托之败，远比表面数据要深刻。看似外敌环伺，实则败在了自身——更准确地说，败在了人性的阴暗角落。全盛时期，重庆力帆的老板目睹着经销商手拎麻袋现金，疯狂抢购中国摩托代理权。有人说，这一幕像极了淘金现场，人人都想着“先捞一票”，谁还在乎长远？
越南本就是摩托出行的天堂。日本品牌垄断市场时，本田摩托高达2100美金一辆，相当于越南工人半年工资。“贵”字挡住了千万普通人的出行梦。中国摩托来势汹汹，用一记闪电般的价格闸刀，把2100美元的售价瞬间拉到700美元，留给日本人一地鸡毛。越南老百姓第一次感受到“摩托自由”的快乐——买得起、修得快，成了家家户户的救星。
然而，好景不长。中国摩托企业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拥而上。七十多家厂商你追我赶，秉持着“你便宜一百，我便宜两百”的精神，把原本热闹的市场变成了丧钟敲响的战场。几个月内，批发价不断下探，从700美元掉到600、400、最终跌至不可思议的170美元。到最后，一辆摩托赚到手的，不过区区三十块钱。有人冷笑着说：“这不是在卖车，是在卖命。”
利润被连根拔起，偷工减料应运而生。钢材变薄，配件缩水，发动机热冒烟，链条没三天就锈出花——客户骑上没几天，车就开始闹“情绪”。越南人一边痛骂“豆腐渣工程”，一边怀念曾经耐用、本分的日系车。而更加让人咋舌的是，行业内的“黑吃黑”成了新常态。竞争对手暗中使坏，故意在配件上下手脚，有人发来尺寸错误的螺丝，有人私底下收买供应商，整车组装变成“连环杀局”。此时的中国摩托，如同用左手挥剑劈敌，右手却往自己身上捅刀。
而日本人呢？在中国公司自相残杀时，本田悄悄在越南建厂，零部件本地化到90%。他们不和你拼价钱，只端出三年保修、十年无故障的承诺。雅马哈则在乡镇铺开维修点，承诺“乡下照样修”。越南消费者心知肚明，多花点钱买份安稳，何乐而不为？
风水轮流转，2004年越南政府为了保护本土产业，关税直接从30%提升到100%，技术门槛也严了几条街。中国小厂商原来就资金紧张，这一下彻底雪上加霜。港口堆积如山的摩托车，变成一吨吨废铁。一时间，昔日“车王”败走麦城，唯有本田笑到最后。2006年，本田重夺八成市场，十年后中国燃油摩托的市场份额没剩下几个百分点。
然而，历史总爱开玩笑。2025年的越南，电动车正迅猛冒头。政府出台新政，燃油车限行，电动车购置还免税。中国雅迪、绿源等企业迅速切入市场，不仅在越南建厂，还主打“智能化、长续航”。2023年，雅迪电动车销量暴涨36%，成为新的市场明星。越南人开始欣赏起“中国电动车，好开又能换挡”的优势。
但日本厂商并未旁观。本田2025年推出首款电动摩托，虽贵但续航稳定。雅马哈自产发动机，出口东南亚各国。相比之下，中国车企此番学乖了，不再大打低价牌，而是投资工厂，主攻质量与售后。绿源一年造五万辆，雅迪一个月产一万多。新的竞争刚刚开始，“价格战”似乎被封印在了历史里。
回头看，这一切像极了一出“人性寓言”。2002年短暂辉煌，靠的是抓住市场真需求。2006年全面溃败，是因相互厮杀，底线尽失。越南消费者不是傻子，吃一堑长一智。不论价格多低，买回去三天两头修，最终还是用脚投票，转身投向日本。
新一轮电动车战役，考验中国企业能否坚守原则，不偷工减料、不内卷互坑。要赢得市场，不靠价格，而靠技术实力、服务体系。越南市场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企业的耐心和底线，也映射出人性的明与暗。
2025年的越南街头，本田燃油车依然跑得满街，但中国电动车的影子逐渐浓重。一场“旧王谢幕、新王登场”的较量，正悄然上演。这场竞赛的输赢，归根结底拼的，不再只是产品，而是那些绕不开的人性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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