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泉墈12 - 边三轮摩托车

南泉墈上,一对叔侄在一起打牌,谁输了就被刮鼻子。第一局我手气好赢了,一使劲,鼻梁被刮出了血。这个护着鼻子叫痛的是我七叔,他大我九岁。我小时候常和他一起玩游戏。

到了第二局,我的运气用完输了。缩着脖子等他刮,心里直打鼓:“这下该轮到我鼻子流血了?” 可他只是用牌轻轻蹭了蹭我的鼻子。虚惊一场,七叔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有件事想起来都忍不住笑 —— 有阵子我、奶奶和七叔都得了红眼病,早上醒来眼睛又红又肿,疼得睁不开。奶奶不知从哪儿听来个偏方,说童子尿能治,于是试试。

南泉墈12 - 边三轮摩托车-有驾

她找了个小铁碗,让我撒了尿进去,架在灶上煮沸。热气裹着骚味飘出来,我皱着眉看着。她却用干净布蘸了温热的尿液,先给我涂眼睛,然后自己也涂了点。只有七叔老远躲着,头摇得像拨浪鼓:“这玩意儿咋能往眼睛上抹?脏死了,我才不用。”结果第二天,我和奶奶的眼睛真的好了,唯独七叔的眼睛还红肿着。我和奶奶围着他笑。

后来那个小铁碗被扔在角落,有次我瞧见了,非要用它吃饭。奶奶拗不过我,拿开水煮了好几遍,才给我盛了饭 ——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和固执的七叔,倒真有点像。

再大些,常听五叔说七叔学木匠的事。当年他跟我爸学手艺,三叔、五叔稍不注意就挨骂挨打,七叔却不一样。他爱睡懒觉,太阳晒到枕头了还蜷在被窝里,我爸拿着刨子在门口喊,他就把头埋进被子里嘟囔:“再睡会儿,活儿反正干不完。” 出去干活也爱偷懒,本该徒弟扛的刨子、锯子,全让我爸这个师傅拎着。五叔总说:“也就七叔,能让你爸‘伺候’。给他报仇了。” 可没干几天,他就嫌没意思,撂下工具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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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了木匠,就得干农活,可农村挣钱难。爷爷奶奶操劳了一辈子,把儿女们一个个养大成家。这次抡到了七叔,奶奶就陪着他想办法:田埂边架笼子抓鳝鱼,河里扛着鱼叉叉甲鱼,能换钱的活都干过。可七叔总说 “在家没出息”,后来托大伯找关系,去了市里。

不久后回来一次,开了一辆边三轮摩托车,坐在里面兜风,可神气了。只是南泉墈的路尽是泥泞坑洼,他愣是把车开得 “突突” 响,溅了我一身泥。费了好大劲,车子才开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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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上了小学,一天傍晚,我正趴在门口做作业,看见七叔回来了。这次他身边多了个高个子阿姨,跟三婶一样高挑。七叔推着我,笑着让我喊 “七婶”,我脸憋得通红,半天没出声。他也不催,只是揉乱我的头发,喊我回南泉墈吃饭,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到家后,他俩坐在火炉边烤火,还闹着把鼻涕擦到对方衣服上,我傻乎乎地盯着,以为这是城里人的新鲜玩法。七叔的婚礼应该也是在南泉墈办的,记不太清细节了,只记得他穿新衣服的样子,挺精神。

后来我去外地读书,凌晨要赶火车。七叔特意起了大早送我,到了车站,他没多说话,默默帮我付了车费,只叮嘱一句 “到了学校记得报平安”,转身就走。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 那时候他日子也不宽裕,却从不把 “难” 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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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听到七叔好的消息,是伯母打电话告诉我:“你七叔在单位升主任了!” 我拿着电话笑了半天,心里直想 “七叔真牛”。

如今七叔也五十多岁了,女儿成了家,前不久还添了个漂亮的外孙女。他不怎么忙了,爱上了游泳,阳台里种满了月季和茉莉。傍晚时分,他常坐在花架下喝茶,阳光洒在他眼角的细纹上,笑意都堆在里面。那笑意里,藏着南泉墈的泥土香,藏着他一辈子的鲜活劲儿,也藏着日子慢慢酿出来的安稳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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