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海口开了个会，叫世界新能源汽车大会。场面很大，各路神仙都来了，从万钢主席到各大车企董事长，还有德国来的友人，齐聚一堂，共商国是。

讲真，这种会我参加过好几次，以前的画风都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大家一起吹牛逼，画大饼，畅想2035年人人开上电车，地球充满爱与和平。

但今年，画风突变。

会场外是台风“博罗依”在怒吼，会场内，大佬们发言的主题，总结起来就八个字：不装了，摊牌了，我错了。

如果说以前的大会是庆功宴，那今年的大会，更像是一场大型的“忏悔互助小组”或者叫“比惨大会”。所有人都不再提星辰大海，而是低头看自己踩过的每一个坑。这哪是开会，这简直是集体向全世界做检讨，主题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趟过的雷》。

长安的朱华荣董事长就差把“来之不易”四个字刻脸上了，他说我们搞“三纵三横”二十多年，积累了经验，但更多的是教训。上汽的王晓秋，清华的赵福全，也都在说同一个事：我们发展快，但我们踩的坑，多到能把马里亚纳海沟给填平了。

这事儿特别魔幻。

你仔细品，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国际主义精神。我们中国汽车产业，用真金白银和无数工程师的发际线，为全世界的汽车工业，趟出了一条血路。不，准确地说，是趟出了一本《新能源汽车错误答案百科全书》。

别的国家想搞新能源，不用自己去试错了，直接买本我们的《百科全书》就行。想知道电池标准不统一会搞出多大乱子？翻到第78页。想知道技术迭代太快把老用户当韭菜割会有什么后果？请看附录三。想知道智能驾驶在遇到“老头乐”时有多无助？对不起，这部分内容因为过于惨烈，被列为机密。

自动驾驶的终极奥义，根本不在于激光雷达和算法，而在于中国道路上那些不讲道理的“孤勇者”——老头乐。它们神出鬼没，走位风骚，不遵守任何交通规则，是所有AI模型的噩梦，是天网的终极克星。任何一个自动驾驶系统，在没被一百辆老头乐包围并教育过之前，都只能算是在过家家。特斯拉的FSD牛逼吗？牛逼。但你让它来中国城乡结合部的高峰期试试，我跟你讲，它的CPU能当场烧出舍利子。只要大爷躺得快，责任判定就快得像闪电。这才是真正的掀桌子式竞争，从物理层面掀。

所以，当赵福全教授说，我们这些教训很宝贵，能让世界其他国家缩短投资，提升发展速度。我听了都快哭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汽车界的“道诡异仙”。我们把自己当成了修炼“坐忘道”的疯子，主动去经历各种走火入魔，然后把修炼心得写下来，告诉其他门派：朋友，这条路不能走，走了会爆。你看，我已经爆过了，这是我的残肢，你研究一下。

德国汽车工业协会的主席穆希雅听完，估计当时心态都崩了。她可能本来准备了一篇PPT，主题是《德国工业4.0如何赋能电车》，结果听了一上午的“中式忏悔”，估计回去就把PPT删了，连夜改成《论在产业初期保持战略稳健的重要性》。她发言时小心翼翼，说要搞多路径，不能依赖单一技术，还要搞基建。是是是，都对，这些都是我们用钱和泪烧出来的真理。

我们当年可不是这么想的。我们当年的想法是，大力出奇迹， All in 干就完了。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最好的策略就是没有策略，让市场这头巨兽自己去碰撞，去撕咬，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真龙。

所以你看，朱华荣董事长呼吁统一电池标准。他急了。为什么急？因为现在国内的动力电池电芯尺寸和容量组合超过300种。

300种！三体人看了都要连夜重启舰队。

这是什么概念？这就好比秦始皇统一了六国，然后发现每个郡的充电口都不一样。河北用Type-C，山西用Lighting，山东还在坚持Micro-USB。你出个远门，车里得备着一个比压缩毛巾还夸张的转接头大全。这还造什么车？这是在搞工业行为艺术。每个车企都想当“雷电法王”，用自己的标准电死对方，结果就是大家一起在渡劫。

这种混乱，就是典型的“黑暗森林”法则的体现。我不过了，你们也别想活。大家不是在造车，是在修一座巴别塔，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言，最终结果就是塔塌了，大家一起玩完。要么成仙，要么成盒。

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这个比喻可能有点蠢。修仙起码还有个飞升的目标，我们这300多种电池标准，目标是啥？难道是为了凑齐300个，召唤神龙吗？

我作为一个开过好几年电车的中年人，对这种“快速迭代”深恶痛绝。他们管这叫技术进步，我管这叫背刺。我去年刚提的车，今年新款就出来了，续航加100公里，屏幕大两圈，芯片快一代，价格还便宜三万。我找谁说理去？我的车，在二手车市场的价值，掉得比A股都快。车企的发布会，开得比我孩子的家长会都勤。这不是在卖车，这是在卖快消品。

当然，有些品牌是例外。比如奔驰，比如特斯拉。买这些车的人，他们买的不是一个交通工具，买的是一种信仰，一种“玄学”。奔驰最值钱的是那个三叉星标，它代表着一种秩序感和“我不跟你玩了”的阶级感。特斯拉最值钱的是马斯克本人，它代表着一种极客精神和“我比你懂未来”的智商优越感。

你跟一个奔驰车主聊性价比，他会觉得你在侮辱他。你跟一个特斯拉粉丝说这车内饰差，他会给你科普一体化压铸和极简主义。这种爱真的很特别，你爱过一个品牌的时候，你就懂了。他们的核心需求不是开车，是维护自己的信仰不崩塌。

说回这个会。大佬们集体出来“卖惨”，分享“教训”，真的是为了世界人民大团结吗？

是，但也不全是。

这更像是一种战略调整的信号。之前大家都在野蛮生长，跑马圈地，现在地圈得差不多了，发现家里一堆烂摊子，韭菜也割不动了，就开始怀念起秩序和规则了。所以要统一标准，要稳定政策。翻译过来就是：各位友商，之前打打杀杀是我们不懂事，现在我们都坐下来，体面点，把规矩定一下，不然这游戏没法玩了。

你看，这才是成年人的世界。先是把餐厅砸了，打得头破血流，然后鼻青脸肿地坐下来，说：“朋友们，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来谈谈如何重建一个文明的就餐环境。”

所以，中国新能源汽车为全球“踩坑”，这话听起来悲壮，甚至有点崇高。但本质上，是我们用自己的混乱，为世界换来了一份冷静。我们用一场狂热的闪电战，打光了所有能打的子弹，然后告诉全世界：看，这条路走不通。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贡献。

但是吧，你问我他们真的会痛改前非，建立一个统一、有序、用户友好的市场吗？我持保留意见。毕竟，混乱本身就是一种护城河。一个所有人都看得懂的市场，怎么讲“颠覆性”的故事？怎么维持高估值？

所以，这场“忏悔大会”的最终结论，可能不是“让我们变好”，而是“让我们换一种方式继续卷”。只不过，是从之前的无差别互殴，变成了有规则的自由搏击。

就问你怕不怕？

本报道严格遵守新闻伦理，倡导积极向上的社会风尚。如有内容争议，请依法提供证据以便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