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最近看到有人在怀念当年广东阳山的长途驾考，我第一反应不是怀旧，而是想笑。
这就像一群从修仙界退役的老头，围在一起回忆当年筑基期被门派长老骗去“秘境试炼”，结果发现所谓的秘境就是长老老家后山，唯一的挑战就是帮他家把走丢的鸡抓回来，而最大的奖励，就是晚上能吃一顿长老夫人做的地锅鸡。
你以为你在渡劫，其实你只是在参与一场大型、荒诞且充满表演性的农家乐行为艺术。
阳山驾考这事儿，就是这么个典中典的玩意儿。
在那个年代，所有人都把它吹得神乎其神，好像没跑过阳山的山路，你手里的驾照就是一张“驾驶证压缩毛巾”，一见水就露馅。佛山、中山、东莞的愣头青们，一听说要去阳山，眼睛里都放光，仿佛不是去考试，而是要去参加圣杯战争，赢了就能召唤阿尔托莉雅。
四个学员加一个教练，一辆破旧的桑塔纳或者捷达，就是你们的“黄金梅丽号”。每个人轮流开一个小时，副驾摄像头瞪着你，比驾校教练的眼神还充满审判。那根本不是考试，那是一场流动的“狼人杀”，每个人都在猜，下一个压实线的是谁，下一个熄火的是谁，以及教练什么时候会心态爆了，开始吟唱。
都说阳山的山路弯弯绕绕，能锻炼技术。是是是，锻炼得很好。但真正的技术关键在哪？不在于你方向盘打得多溜，而在于你能不能在教练踩副刹之前，提前预判他的预判。以及，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你递过去的芙蓉王，能不能让他龙颜大悦。这才是中国式驾驶的精髓，一种人情世故的闪电战。
自动驾驶的关键不在特斯拉，在老头乐。而人类驾驶的关键，从来不在车，在副驾。
到了阳山县城，那场面，三体人看了都得气活过来。一个小县城，因为一个“签章点”的玄学设定，硬生生被搞成了全省驾培界的耶路撒冷。每天成千上万的人涌进来，不是来朝圣的，就是来渡劫的。整个县城的经济模型，就像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BUG上。酒店、餐饮、KTV，所有的产业都围绕着这群“待宰的羔羊”疯狂生长。
我作为一个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中年人，对此记忆犹新。那晚上的抽签决定住哪家宾馆，比现在新势力发布会抢盲订还刺激。教练们带着我们这群小鸡仔，熟门熟路地扎进一家鸡煲店，那架势，仿佛不是去吃饭，而是去见某个地下组织的堂主。
然后就是吃鸡。阳山鸡，一个本来平平无奇的地理标志产品，硬生生被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大型行为艺术给盘活了。每一只被端上桌的鸡，都承载了学员们对通过考试的朴素信仰。他们吃的不是鸡，是“过”字护身符。鸡肉鲜不鲜嫩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仪式感。吃完这只鸡，我就能人车合一，明天签章如有神助。
这是一种典型的品牌玄学。就像有人坚信奔驰的立标能辟邪，有人觉得特斯拉的门把手是通往未来的任意门。当年在阳山，那锅滚烫的鸡汤，就是所有学员的“应许之地”。很多人临走还要买两只活鸡塞后备箱，仿佛带走的不是鸡，是两个可以随时召唤的“科目三必过”Buff。
所以，当2017年一纸公文下来，取消了长途驾考。阳山的反应，就像是修仙小说里被主角一剑斩断了灵脉的洞天福地，瞬间就从天堂跌到了凡间。
如果说之前，这个政策是把蛋糕硬塞到阳山嘴里。那现在，就是连桌子带人一起给你掀了。最好的竞争手段，从来不是跟你抢着吃，而是直接把餐厅爆了。
阳山心态崩了。那些曾经人声鼎沸的“飞升补给站”——土特产店，一夜之间门可罗雀。那些曾经为了抢学员房源打得头破血流的宾馆老板，现在只能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发呆。整个县城就像是被釜底抽薪，一切都被打回原形。
简直就是胡闹！
写到这里，我突然感觉自己像个遗老遗少，在怀念一个其实也没那么美好的过去。但人就是这样，贱。
现在很多人说，取消了长途，现在的司机上路就是马路杀手，连高速都不敢上。这话对，但也不全对。
因为问题的核心从来就没变过。以前的长途考试，本质上不是让你学会开车，而是让你完成一个“社会化”的仪式。它用一种极其粗糙、但又极其有效的方式告诉你，开车上路，你要面对的不仅是复杂的路况，还有身边那个随时可能发疯的教练，以及一整套围绕着规则产生的潜规则。
现在的驾考呢？它越来越像一个精致的电子游戏。你在一个被完美规划的场地上，按照既定的程序，完成一个个任务点。你学会了操作，但你没学会博弈。你学会了看线，但你没学会看人。
所以现在的新手司机，开着装备了无数雷达和摄像头、算力比你电脑还高的智能汽车，依然会在一个简单的路口不知所措。因为现实世界，从来不是一个按照程序运行的地方。它充满了“老头乐”这种不讲道理的BUG，充满了各种闪现的外卖小哥，充满了各种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干嘛的“道诡异仙”。
说真的，我现在开车最怕的不是新手，而是那种一边开车一边在家族群里抢红包的老司机。
所以你看，阳山长途驾考的消失，真正可惜的不是少了一个能锻炼驾驶技术的地方，而是少了一个大型的、充满烟火气和江湖智慧的“新手村”。它用一种近乎“发疯”的方式，提前给你剧透了真实世界的残酷和荒诞。
所以问题的核心从来不是车，也不是路，而是那只鸡。没有了那只鸡，一切都失去了灵魂。就问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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