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还站在车边，它自己一脚电门冲出去，像条疯狗拽着绳子跑，压根不管前面是台阶还是人。”孔先生说到这儿，嗓子还发干。12月5号早上，他回浦东金杨七街坊看爸妈，下楼取车，手指刚点开极氪App，连“遥控泊车”按钮都没碰，那台两吨多的黑色009就跟抽风似的往前窜。车头咣咣连撞两次台阶，电机嗡嗡响，大灯狂闪，车门锁死，活像被黑客远程接管。他愣在原地，脑子只剩一句：这玩意儿到底听谁的？
监控里看得更清楚。两个路人刚在车头前晃悠完，一辆快递三轮慢悠悠骑过，画面安静得跟普通早晨没两样。下一秒，009自己松手刹、上电门、走直线，毫无犹豫，19秒完成“盲撞”。孔先生追在后面拍窗，车不理他，台阶也不理，直到卡死才停。电机还在憋劲，像斗牛红眼蹬地，轮胎磨得冒烟。邻居拎灭火器围一圈，民警拉警戒线，怕它自燃。一小时后，极氪工程师爬后备箱断电，车才蔫了。孔先生数了数，前轮塑料包围碎成拼图，保险杠掉漆，晾衣架钢管离车头只剩三指宽，要是早几秒有人经过，铁定进医院。
他回家翻说明书，遥控泊车得先点进二级菜单，再长按确认，松手就停，雷达遇到障碍物也会刹。可那天雷达像睡着了，台阶没触发，不锈钢管也视而不见，撞击后还持续给电，逻辑完全反着来。更离谱的是，车被拖到4S店当晚，工作人员挪车又磕在同一位置，旧伤加新伤，孔先生直接气笑：“它撞台阶上瘾？”
这不是009第一次闹脾气。10月份它曾连续三天“失联”，手机解锁、空调、泊车全罢工，像欠费停机。还有一次路口等红灯，车内屏幕啪地全黑，油门归零，后车喇叭按成交响曲，他抱着试试的心态戳SOS，客服远程重启，十几秒后才活过来。孔先生当时已心里打鼓，没想到这次干脆来把大的，当着他面“自杀式”冲锋。
极氪客服给记者的回应很简洁：偶发，检测中，先喷漆再关怀。孔先生追问后台数据，对方支吾半天，给出“手机一打开App，后台就判定车主进入驾驶状态，随后挂入N挡，溜车加坡道，避障失效”的口头解释。他听完只剩冷笑：小区平地哪儿来的坡？N挡还能自己给电？雷达报废叫“偶发”？他把通话录音甩给我，背景音里客服咳嗽一声，像被问题噎住。
我扒了扒公开信息，极氪009上市以来，车机死机、雷达误报、App断连的投诉贴一搜一把，有人高速黑屏，有人泊车撞柱，售后统一话术：升级、重启、个案。孔先生把车子比作“定时炸弹”，倒也不夸张。智能车最唬人的就是“底层安全逻辑”，宣传时雷达、摄像头、云端冗余叠满，真出事却推给“电子故障”，一句轻飘飘的“偶发”就想把两吨钢铁的失控抹平，搁谁身上都后背发凉。
更烦的是，想退车比上天难。三包法里“制动或转向失效”才算严重安全故障，得先修，修不好再换，换不好才退。软件bug算不算失效？律师说打补丁就算“修好”，车主得一遍遍取证、鉴定、起诉，时间成本能把人磨疯。孔先生现在每天坐地铁，009扔在4S店吃灰，销售劝他“再相信一次升级”，他回：命只有一条，升级能升回信任？
我问了几个做电控的工程师，他们私下聊，都摇头。说白了这个级别的车，雷达、域控制器、刹车、电机、网关、云端，六路CAN总线同时跑，一个节点抽风就可能雪崩。厂家内部有“故障树”，但消费者看不到，真把日志甩出来，又怕被对手抓到把柄，于是信息黑洞只能车主背锅。简单讲，软件越复杂，不可测的死角越多，传统车“刹车踏板直连真空泵”的机械安心感，在电车时代被一行行代码替换成薛定谔的猫——你踩下去，车不一定认。
有人劝孔先生想开点，说油车也趴窝。可油车趴窝大多不动，电车趴窝会自己跑，动能还贼大，这就是区别。现在整车厂卷智能、卷大屏、卷城市NOA，发布会秒天秒地，真到维权环节，秒变“小厂心态”，一句“用户场景极端”打发，跟早期手机死机怪用户手汗一个道理。孔先生说，他不要赔偿，就想知道失控那53秒里，到底谁给车发了“go”指令，雷达数据为何全部失效，后台有没有报警，报警后为何没远程刹停。极氪若能公开日志、复现问题、给出补丁，他愿意继续当小白鼠；若继续打太极，他准备联名其他车主，把问题车拖回杭州总部，让媒体直播拆车，看谁更怕丢脸。
故事写到这儿，没新进展。009还趴在车间，孔先生每天刷论坛，看有没有新受害者。他跟我说，以前觉得“自动驾驶”是黑科技，现在只想回到“车听人”的年代。我安慰他：至少你没在车里，要是你坐进去它突然加速，那才是真·地狱副本。他苦笑：别乌鸦嘴，下一个热搜可能就是我。
智能车像刚学会走路的巨婴，力气大，却不懂疼。厂家忙着给它塞新玩具，忘了先教会它“停”。等真撞了，一句“偶发”就想翻篇，可路人不会偶发，命也不会偶发。到底还要多少惊魂53秒，才能把“安全”俩字写进出厂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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