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号码，我盯着看了足足十秒。
铃声一遍遍地响着，办公室里的同事都转过头来看我，我的手却像被钉在桌子上一样，完全抬不起来。
昨天下午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我站在4S店对面的咖啡厅里，看着那个年轻的维修工把我的车开出去，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他们有说有笑，完全没注意到车子的GPS定位系统已经被我远程激活。
更没注意到，我已经默默地锁死了车门。
手机还在响，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01
三天前，我的奔驰E300开始出现发动机异响的问题。
每次踩油门时，引擎盖下面就会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有什么零件松动了一样。我开了五年车，这种声音还是第一次听到，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王芳建议我去离家最近的那家4S店看看。"张峰，你这车买的时候花了四十多万呢，可别因为小毛病搞成大问题。"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我点点头，确实该去专业的地方检查一下。这辆车是我升职后买的第一辆好车，平时保养得很仔细，突然出问题让我有些不安。
第二天一早，我就开车来到了奔驰4S店。接待我的是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销售顾问，他听了我的描述后，立即安排技师进行检查。
"张先生，初步判断可能是正时链条的问题，需要拆开引擎盖详细检查。"一个年轻的维修技师走过来说道，"大概需要半天时间，您可以先回去，下午三点左右过来取车。"
我看了看他胸前的工牌，上面写着"陈志远"。小陈看起来二十出头，脸上还有些青春痘，但说话很有条理，看起来挺专业的。
"行，那就麻烦您了。"我把车钥匙交给他，"我下午再过来。"
小陈接过钥匙，"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仔细检查。"
02
下午两点半，我提前来到了4S店。
检查还没有完成，我只能在客户休息区等待。这里很安静，有免费的咖啡和杂志，我拿了一杯咖啡，随便翻了翻汽车杂志。
透过落地玻璃窗，我能看到维修车间的情况。我的车就停在最里面的工位上，引擎盖打开着，小陈正弯着腰在检查什么。
他工作得很认真，时不时地拿起工具敲敲打打，还会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查看。我对他的专业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
三点十分，小陈走了过来。
"张先生，您的车确实是正时链条松动了，不过问题不大，我们已经重新调整固定了。"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现在可以正常使用，但建议您过段时间再来做个全面保养。"
我点点头，"那多少钱？"
"这次只是小调整，不收费。"小陈笑了笑，"我们奔驰的售后服务就是这样，小问题免费解决。"
我有些意外，现在还有这么负责的4S店？心里对小陈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那太谢谢了，车钥匙呢？"
小陈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钥匙还在车上，我这就去拿。"
03
小陈走向车间的时候，我随意地看了看手机。
微信上有几条工作消息，我正在回复的时候，无意中点开了一个APP——那是我去年为了防盗给车安装的GPS定位系统的客户端。
这个系统除了定位功能，还有远程监控的作用。我平时很少用，主要是怕车被偷，买个心安。
打开APP后，屏幕上显示着我的车的实时位置。正常情况下，车应该在4S店内，但地图上的蓝色光点却在移动。
我仔细看了看，光点正在沿着店外的主干道向南行驶，速度显示是60公里每小时。
怎么回事？我的车怎么会在外面跑？
我立即抬头向车间望去，我的车位上空空如也，确实不见了。
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愤怒，但我强忍着没有发作。我想看看这个小陈到底要干什么。
GPS显示车子开了大约三公里，在一个商业街区停了下来。我打开街景地图仔细查看，那里有一些餐厅和咖啡厅，还有一家电影院。
十分钟后，车子又开始移动了，这次是向东，速度不快，像是在市区内兜风。
我的怒火越来越盛，但同时也有种想看戏的感觉。这个小陈，真是胆子够大的。
又过了二十分钟，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打开APP的远程控制功能，找到了"车门锁定"选项，然后狠狠地按了下去。
04
第二天上班后，我一直心神不宁。
昨天下午的事情就像一部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小陈开着我的车兜风被远程锁在车里的场面，我想象了无数种版本。
会不会太过分了？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是他先违反职业操守的，私自开客户的车出去，这在任何4S店都是严重的违规行为。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王芳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张峰，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我随便应付了一句。
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她，免得她担心，而且说出来也挺丢人的——谁会想到自己的车会被维修工开出去兜风呢？
上午十点多，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打开了GPS APP查看。
车子已经回到了4S店，一直停在原位没有移动。看起来小陈应该是想办法解决了锁车的问题，不过具体怎么解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甚至有些好奇，他会怎么解释这件事？会不会向店长举报？还是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经过那家4S店附近，特意绕过去看了一眼。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异常的迹象。
下午两点，我的手机响了。
是4S店的号码。
"张先生您好，我是陈志远。"电话里传来小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昨天您的车检修完成后，我们发现了一个小问题，建议您有空再来一趟。"
"什么问题？"我明知故问。
"就是...车门锁有点异常，可能需要重新设定一下系统。"小陈的声音更紧张了，"这种问题比较少见，可能是电路方面的小故障。"
我差点笑出声来，这小子还挺会编理由的。
"好的，我明天有空再过去看看。"我故意淡定地回答。
挂了电话后，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就这么结束了。小陈肯定吸取了教训，以后不会再乱来了。
05
第三天早上，我正在办公室里处理邮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请问是张峰张先生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我是，您是？"
"我是陈志远的女朋友，我叫小雅。"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跟您谈谈昨天的事情。"
我的心脏突然跳快了几拍。她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她知道什么？
"什么事情？"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就是...就是他开您车的事情。"小雅的声音更小了，"张先生，我想当面跟您道歉，可以吗？我们能见个面吗？"
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出汗。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小陈把这件事告诉女朋友了？她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
"小雅，这件事..."
"张先生，求您了，我们见个面吧。"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在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我知道您在上班。"
什么？她在楼下？她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上班的？
我走到窗边往下看，楼下的星巴克里，确实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正在不停地看手机。
"张先生，我看到您了。"电话里传来小雅的声音，"我们下来谈谈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机械地答应了一声"好"，然后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坐在了小雅的对面。她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张先生，对不起。"她一见到我就开始流泪，"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志远也不会..."
"你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打断了她。
小雅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缓缓开口："张先生，志远昨天下午开您的车，是为了带我去医院。"
我愣住了。
"我怀孕了，但是...出血了。"小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当时很着急，店里的班车下午四点才有，出租车又叫不到，所以就..."
天哪，这...
"张先生，当您的车突然锁死的时候，我们正在半路上。"小雅哽咽着说，"志远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只能打电话叫朋友来救我们。等我们到医院的时候，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久，小雅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张先生，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我的手开始发抖，心脏砰砰直跳。
"所以我想问您..."小雅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恨意，"您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来。
"您知道吗，张先生？"小雅的声音变得很冷，"如果不是您锁了车门，如果我们能早十分钟到医院，我的孩子可能就还活着。"
06
小雅的话像一把刀直插我的心脏。
我瞪着她，希望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希望她马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她眼中的痛苦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我无法呼吸。
"不...不可能..."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们可以叫救护车，可以..."
"张先生，您知道救护车要多久吗？"小雅打断了我，声音里带着绝望，"我当时血流了很多，志远说最快的办法就是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我的双手在桌子下面颤抖着。
"您的车性能很好，从4S店到人民医院只要十分钟。"小雅继续说着，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但是您锁了车门，我们被困在半路上，志远只能打电话求助。"
"那...那为什么不砸玻璃？"我近乎绝望地问。
小雅苦笑了一下："您的车太好了，防弹玻璃，怎么砸得开？而且当时我血流得更多了，志远怕伤到我，不敢用蛮力。"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崩塌。
"最后是志远的朋友开车来接我们的，但从您锁车到我们到达医院，整整耽误了四十分钟。"小雅的声音越来越小，"医生说，如果能早半个小时到，孩子就能保住。"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小雅从包里掏出一张医院的诊断书，推到我面前："您可以看看，这是昨天晚上的诊断结果。"
我不敢看，但还是机械地接了过来。
诊断书上清楚地写着：患者妊娠8周，因外伤导致先兆流产，入院时胎心消失...建议手术处理...
我的手抖得厉害，诊断书差点掉在地上。
"张先生，您现在知道后果了。"小雅站起身来，"我不是来要求您赔偿什么的，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
"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您的一个小小的报复行为，毁掉了一个生命。"
说完这句话，小雅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
07
我在咖啡厅里坐了整整两个小时，脑子里一片混乱。
路过的人群，窗外的车流，周围的谈话声，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我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小雅的话，每重复一遍，心就痛一次。
我杀了一个孩子。
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回响。
下午四点，我强迫自己回到办公室，但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王芳发了几条微信，我都没有回复。
晚上回到家，王芳正在厨房做饭。
"张峰，你今天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她关心地问道。
我看着她，突然有种想要坦白一切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怎么告诉她？怎么说我因为一时赌气，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没事，可能是工作压力大了。"我勉强笑了笑。
晚饭时，王芳提起了我们自己的生育计划："张峰，我们结婚三年了，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
我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
孩子。小雅失去的也是一个孩子。一个八周大的小生命，就因为我的一个报复行为而消失了。
"张峰？你怎么了？"王芳惊讶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筷子滑了。"我弯腰捡起筷子，但手还在发抖。
那天晚上，我整夜没有入睡。我不停地想象着那个场景：小雅在车里痛苦地呻吟，小陈焦急地拍打着车门，而我在办公室里得意地按下了锁定键。
第二天早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4S店找小陈，向他道歉，虽然我知道道歉根本无法挽回任何东西。
当我走进4S店的时候，却被告知小陈昨天晚上就辞职了。
"陈志远说有急事要回老家，连工资都不要了。"店长无奈地摇头，"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我要到了小陈的电话号码，但打过去时显示已经停机。
小雅的电话我试着回拨了几次，也是无法接通。
他们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08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像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着。
我查遍了网络，想要找到小陈和小雅的联系方式，但一无所获。我甚至去了几家医院，想要验证小雅的话，但医院以隐私保护为由拒绝了我的询问。
我开始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真的。
也许小雅在撒谎？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孩子？也许这只是他们设计的一个圈套，想要敲诈我？
但每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小雅眼中的痛苦又会浮现在我眼前。那种绝望是无法伪装的。
王芳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张峰，你最近很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终于决定说出真相。
当我断断续续地讲完整件事后，王芳沉默了很久。
"你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吗？"王芳最后问道。
"我不知道。"我痛苦地摇头，"但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真的害死了一个孩子呢？"
王芳走过来，轻轻抱住了我："张峰，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更应该好好生活，更应该珍惜我们将来的孩子。"
她的话让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的，无论那个孩子是否真的存在，无论我是否真的犯了这个错误，我都不能让这件事毁掉我的人生。我应该吸取教训，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三个月后，王芳怀孕了。
当医生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想起了小雅的话，想起了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生的孩子。
"谢谢你。"我对着肚子里的小生命默默说道，"谢谢你愿意来到这个世界。"
孩子出生后，我们给他起名叫张小安，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地成长。
每次看着小安，我都会想起那个故事的教训：永远不要用愤怒做决定，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而我也终于明白，真正的成长不是学会报复，而是学会宽恕，学会在愤怒面前保持理智。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无法挽回，但我们总可以选择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这就是小雅和小陈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一课，虽然我至今不知道那个故事是否是真的，但它已经永远改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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