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最哭笑不得的事,莫过于一个原本在村口开小卖部的兄弟,突然有一天被城里首富认作了干儿子,不仅给换了身阿玛尼,还配了辆迈巴赫,然后敲锣打鼓地告诉全村人:看,这是我们家最靓的仔,马上要去纳斯达克敲钟了。全村人都沸腾了,觉得这小子祖坟冒青烟,马上要飞天了。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犯嘀咕:这身衣服是租的,这车钥匙明天就得还,就连敲钟的稿子,都是干爹的秘书给写的。
赛力斯要去香港上市这个事儿,本质来看,就是这么一出大戏。你把它当成一个汽车公司的IPO故事来看,那就掉坑里了。这根本不是一个关于制造业升级、技术突破的财经叙事,而是一场新时代的“册封藩王”大典。
咱们先把这事儿祛魅。一家车企,几年前还在市场的角落里扑腾,名字说出来都没几个人熟。突然之间,它就成了高端新能源市场的“当红炸子鸡”,销量数据拉出来能画出一条垂直起飞的陡峭曲线,现在市值几千亿,还要去港股再圈一笔大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魔法吗?当然不是。是因为它抱上了一条全中国最粗的大腿——华为。
这就得聊聊咱们这个时代的商业模式了。过去,我们理解的公司,是自己种地、自己收粮、自己拿到市场上去卖。好不好,全看你这地种得怎么样,你这米香不香。但现在,玩法变了。出现了一种叫“平台帝国”的东西。这些帝国,自己不直接下场种每一块地,但它掌握了三样硬通货:种子(核心技术)、化肥(品牌流量)和渠道(销售网络)。
华为的鸿蒙智行,就是这样一个平台帝国。而赛力斯,就是第一个被帝国选中的,最听话、配合度最高的“藩王”。帝国说,我把最牛的种子(智能座舱、自动驾驶)、最猛的化肥(“华为问界”这个金字招牌)和最广的渠道(华为的门店)都给你,你呢,就负责出地、出人、出厂房,把这粮食给我种出来。种出来的粮食,贴我的牌子,在我店里卖。卖爆了,名义上是你这个藩王打了胜仗,但全天下人都知道,荣耀归于帝国。
所以,赛力斯这次上市,你不能用传统车企的估值模型去看。你看它的营收,哇,几百上千亿,不得了。但你得看这营收的“含华率”有多高。每一台车的热卖,有多少是消费者冲着赛力斯的底盘调教去的,又有多少是冲着那个能跟手机丝滑互联的鸿蒙车机去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了这家公司的底色。它不是一家独立的汽车公司,更像是一个“华为汽车业务的生产外包一号车间”。
这个“藩王模式”,在短期内是无敌的。帝国强大的技术和品牌光环,能瞬间让一个草台班子看起来像正规军,而且是装备了天顶星科技的正规军。销量暴增,财报好看,资本市场听着故事就高潮了,这都是肉眼可见的好处。
但风险呢?风险也大得吓人。藩王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决定,而在于皇帝的恩宠。今天你是“长子”,是帝国最宠爱的仔,资源都向你倾斜。明天呢?帝国为了生态的繁荣,为了“雨露均沾”,是不是会扶持二号藩王、三号藩王?北汽的享界、奇瑞的智界,还有后面乌泱泱排着队想被“临幸”的各路诸侯,哪个不是虎视眈眈?
当帝国的武器库变成了标准化配置,每个藩王都能分到差不多的“种子”和“化肥”时,大家比拼的是什么?说白了,还是回到了拼成本、拼管理、拼生产效率的老路上。但那个时候,你已经被帝国的品牌光环架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消费者对你的预期,是你值五十万,而不是二十万。这种预期差,是最致命的。你享受了帝国的荣耀,就必须承担帝国荣耀带来的成本。
所以你看,这套玩法,本质上跟开一家装修豪华的“预制菜”加盟店没啥区别。中央厨房(华为)把最核心的菜品包(技术方案)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加热、装盘、端上去就行。生意火爆,但利润的大头要交给中央厨房,而且你的生死,也完全取决于中央厨房会不会研发出更好吃的新菜品,以及它会不会在你家隔壁再开一家加盟店。
从更宏观的视角看,这其实是地缘政治博弈在产业层面的一个缩影。在全球化高歌猛进的时代,企业追求的是成为一个独立的、全球性的品牌。但在“逆全球化”和技术壁垒高筑的今天,单打独斗变得极其困难。于是,产业开始“站队”,形成一个个以技术核心为中心的生态圈。你加入哪个生态,就决定了你的上限和下限。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一种“选边站”的生存策略。赛力斯的故事,只是这个大时代浪潮里,最先被推上岸的一朵浪花。
对于资本市场来说,给这样的公司估值,是最考验人性的。你到底是在为一个“车间”的产能付费,还是在为一个“帝国藩王”的政治地位付费?这背后的逻辑完全不同。前者看的是市盈率、资产负यो率,后者看的则是“宠爱指数”和“生态位稳定性”。逻辑比较硬,但人心是肉长的,大部分人看到的,只是那个被首富干爹推到台前的、光鲜亮丽的“仔”。
历史总在押韵地犯傻。古代的藩王们,在拿到封地和兵权的那一刻,何尝不是意气风发,觉得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一切,都建立在皇帝的信任和帝国的稳定之上。这种身不由己的繁荣,更像是一场华丽的冒险。
说到底,咱们这些凑热闹的股民,不过是给这场盛大的册封典礼,凑份子钱的背景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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