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欧洲电池展，本来该是场“秀肌肉”的盛会，结果硬生生开成了“反思大会”。
站在台上的大众PowerCo运营官SebastianWolf，脸上没什么笑容。这位曾在博世搞过技术、又在孚能科技干过业务的老兵，对着台下一众欧洲同行说了句大实话：“我们正在从老师变成学生。”
这话听着虽然刺耳，但没人能反驳。就在几年前，欧洲人还信誓旦旦要搞出自己的“电池空客”，觉得凭着这帮老牌工业帝国的底蕴，拿下电动车的“心脏”还不是手拿把掐？
可现实呢？中国电池企业如今在欧洲市场的份额已经飙到了六成以上，要是算上日韩那一票东亚兄弟，市占率直逼百分之百。
这不禁让人想问：钱也没少花，口号也没少喊，怎么欧洲这艘“电池空客”还没起飞，就在跑道上趴窝了？
这一地鸡毛的“空客梦”
把时间倒回2017年，那会儿欧洲人的心气儿是真高。
眼瞅着宁德时代坐上了全球头把交椅，欧洲人坐不住了。他们一合计，当年英法德能联手搞出空客，从波音嘴里抢食，现在为了电动车产业，咱们再搞个“欧洲电池联盟”（EBA）不就行了？
这一招看似高明，实则带着点“路径依赖”的傲慢。他们觉得只要把各国的资源凑一凑，给点补贴，再拉上大众、宝马这些不差钱的甲方爸爸，这事儿就成了。
在这种狂热的氛围下，Northvolt含着金汤匙出生了。
这就好比是全村的希望。创始人是特斯拉的前高管，名头响亮；背后站着大众、宝马、西门子这些金主，几年时间融了150多亿美元。手里的订单更是堆成了山，一度超过500亿美元。
那时候Northvolt的PPT做得是真漂亮：2021年投产，2026年盈利，2030年产能要满足欧洲三分之一的需求。高盛甚至把它捧成了“欧洲电池的希望之光”。
百亿独角兽的泡沫破裂
可造电池不是画饼，它是实打实的制造业。
到了2023年，大家才发现不对劲。Northvolt折腾了半天，实际产量连计划的0.5%都不到。这就好比你开了家饭馆，客人排着队拿着号码牌，结果后厨连个西红柿炒蛋都端不出来。
宝马是真急了，也是真失望了，直接撤回了价值20亿欧元的订单。这一撤，简直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直到今年3月，这只曾经的独角兽撑不住了，申请破产清算。
账上就剩3000万美元现金，外面却欠了58亿美元的债。曾经被捧上天的“欧洲希望”，最后被一家美国公司打包带走，留给投资人的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也给欧洲的“电池自主梦”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百年老店也没能幸免
如果说Northvolt是初创企业的“步子迈太大”，那Varta的倒下就是老牌巨头的“水土不服”。
Varta这牌子在欧洲那是响当当的，做了一百多年电池，以前全球五分之四的铅酸电池都是它供的。后来转型做微型电池，还混进了苹果的供应链，你耳朵上戴的AirPodsPro，里面可能就是它的电池。
看着动力电池火，Varta也眼红，想着自己百年功力还在，于是搞出了个V4Drive电池，还顺利拿下了保时捷的订单。
本来剧本写得挺好，可谁知商场如战场。2022年，苹果突然变心，找了三星SDI做二供，Varta的股价直接腰斩。
更倒霉的是，那会儿赶上碳酸锂价格暴涨。一边是原材料贵得离谱，一边是建厂烧钱如流水，Varta的现金流一下子就断了。
最后没办法，只能在去年7月申请破产重组。老客户保时捷看着实在不忍心，掏了3000万欧元把它的动力电池业务买下来，改名叫V4Smart。说白了，就是卖身求存。
踩错了两次时代的节拍
这一连串的溃败，归根结底是欧洲人踩错了点。而且是连着踩错两次，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第一次是在2012年前后。那时候欧洲其实挺有远见，德国早早把锂电池列入高科技战略，比咱国内的“十城千辆”还早。戴姆勒也砸钱建了电池厂。
但这属于“起个大早，赶个晚集”。那时候的电动车太不争气，像宝马早期的i3，续航短、价格贵，老百姓根本不买账。
需求起不来，电池厂就没有规模效应，最后戴姆勒只能把厂子关了。这一波，欧洲人觉得电动车是虚火，亏怕了。
结果到了2020年，第二次机会来了，这次是真火。
欧洲电动车销量猛增到140万辆，甚至一度超过中国成了全球最大市场。但这回，欧洲的电池厂却掉链子了。
Northvolt们产能跟不上，车企手里握着大把订单，却没电池装车。这时候，产能充沛、技术成熟的中国企业刚好填补了空白。等欧洲人反应过来，市场已经被占得七七八八了。
傲慢的代价
除了时机不对，更致命的是欧洲传统车企骨子里的傲慢。
在燃油车时代，他们习惯了掌握发动机、变速箱这些核心技术，把轮胎、玻璃这些“低附加值”的东西外包出去。
到了电动车时代，他们居然还用这个逻辑看电池。
最典型的就是博世。作为零部件的一哥，博世在2018年直接把电芯研发项目给砍了。理由很简单，他们觉得电池以后就像螺丝钉一样，是标准化的工业品，利润低，没必要自己造，买别人的就行。
这简直是战略级的误判。
现在大家都看明白了，电池是电动车成本的大头，是核心中的核心，哪里是什么“低附加值”的螺丝钉？
等他们醒悟过来想自己干的时候，才发现上游的矿产、正负极材料、电解液，早就被中日韩企业控制得死死的。
中国企业不光是造电芯，是从家里有矿到最后装车，全产业链打通。宁德时代、比亚迪每年的研发投入都是几十亿地砸，这哪里是简单的组装能比的？
曾毓群评价Northvolt时说得很直接：这行不是实验室里做个样品就行，规模、良率、安全性，缺一样都玩不转。
笔者有话说
看着如今欧洲电池展上，中国企业占据C位，不禁让人唏嘘。
欧洲人想用搞飞机的模式来搞电池，却忘了两个产业的逻辑完全不同。空客当年能成，是因为那是国家意志和高端技术的集合体；而电池产业，拼的是全产业链的成本控制和极致的制造效率。
这不仅仅是几家企业的失败，更像是欧洲制造业的一次集体迷失。
现在，大众、奔驰这些车企为了生存，只能务实地选择拥抱中国供应链。毕竟，在此刻的欧洲，想开得起电动车，还得靠东亚的电池。
这或许就是全球化分工最残酷也最真实的一面：当你以为可以随时弯道超车时，别人早已把路都铺到了你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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