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得祛魅。
一家新能源车企,在A股融了一圈钱,又跑到港股敲锣,搞了个所谓的“A+H”双平台,市场就乌泱泱地开始狂欢,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兄弟们,冷静点。
这根本不是什么凯旋的号角,本质上,这是一场越来越卷的“金融军备竞赛”的升级仪式。
我们先用个草台班子的比喻来理解。
你开了一家网红餐厅,主打高端“预制菜”,因为故事讲得好,吸引了街坊邻居(A股投资者)凑份子,店面搞得挺拉风。
但你心里清楚,这预制菜加热需要巨额电费(研发投入),店面租金和装修折旧(工厂产线)是个无底洞,请来的米其林大厨(技术专家)工资高得吓人,还得天天砸钱做广告(市场营销),不然隔壁新开的馆子就把客人抢光了。
你的现金流,比顾客盘子里的剩菜还干净。
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现在还有人排队,赶紧跑到隔壁街区(港股市场),对着那边的富户和老外(国际资本)再讲一遍故事:“看,我这家店多火!未来要开遍全国,不,全世界!现在入股,原始股!”你成功了,又融到一大笔钱。
你真的成功了吗?
不,你只是成功地把还债的日期,往后推了推而已。
所谓“A+H”,说白了,就是开了两个水龙头往同一个池子里灌水。
为什么需要两个水龙头?
因为池子下面那个叫“烧钱”的窟窿,实在太大了。
新能源造车,这个行业听起来是高科技,是未来,但它的商业模式,骨子里是几百年来最古典、最野蛮的重工业逻辑:高投入、高风险、长周期。
一辆车从设计图到量产,没个百八十亿根本下不来。
这还没算建厂、铺渠道、搞营销的钱。
所以,任何一家新能源车企,无论它今天看起来多风光,本质上都是一个“资本吞金兽”。
它的第一要务不是造出多牛的车,而是保证自己死在对手的前面。
这就引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历史类比。
今天新能源车企的“A+H”融资,和四百年前荷兰东印度公司(VOC)的搞法,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VOC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家股份制公司,也是第一家搞“全球融资”的草台班子。
他们要造大船(建工厂),去遥远的东方搞香料贸易(抢占市场份额)。
造船和远航风险极高,九死一生。
怎么办?
他们在阿姆斯特丹(比如A股)向本地市民发股票,又跑到欧洲各大港口(比如港股)向国际银行家和贵族们兜售股份。
他们卖的是什么?
不是船,也不是香料,而是一个“一夜暴富”的梦想。
投资者买的也不是股权,而是一张通往想象中黄金满仓的彩票。
今天的逻辑一模一样。
车企卖给消费者的,是车;但卖给资本市场的,是“下一个特斯拉”的故事。
自动驾驶、智能座舱、万物互联……这些词汇,就是当年的“豆蔻、黄金、丝绸”。
它们共同的特点是,听起来特别诱人,但谁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真的带回利润。
车企通过“A+H”上市,本质上是把这场豪赌的风险,分摊给了两群说着不同语言、看着不同K线图的赌徒。
更有意思的是,为什么是“A+H”,而不是“A+N”(纳斯达克)?
这里面的地缘政治味道,就非常浓了。
在逆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中美金融市场的“隔离墙”越来越高。
一家有核心技术和庞大国内市场的中国公司,跑到华尔街去,总感觉像是把脖子伸进了人家的绳套里,随时可能被勒一下。
怎么办?
香港就成了那个最微妙、最关键的“金融缓冲带”。
香港市场,用的是美元体系的联系汇率,通行的是国际会计准则和法律框架,能让全球资本看得懂、敢下注。
但它又在中国主权的屋檐下,地缘风险相对可控。
所以,对这些“国家队”属性越来越强的中国科技企业来说,“A股保底盘,港股拓增量”就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阳谋。
A股负责吸收国内庞大的流动性和散户的热情,稳住基本盘和估值底座;H股则作为一扇窗口,去对接那些既想分享中国增长红利、又对直接进入A股心存疑虑的国际热钱。
这本质上是一种地缘博弈下的金融策略,是在一个日益分裂的世界里,为自己寻找战略纵深和回旋余地。
所以,我们必须祛魅。
一家公司的IPO,无论募了多少钱,超额认购多少倍,都只是过程,不是结果。
它不代表技术的绝对胜利,也不代表商业模式的最终跑通。
它只代表一件事:这家公司成功地为自己的战车,又加满了一箱油。
但前方的赛道上,还有无数的坑和对手,油总有耗尽的一天。
这里必须抛出一个冷知识炸弹:未来的汽车公司,本质上可能不再是“制造商”,而是“资产管理公司”。
它们管理的资产不是厂房和设备,而是三样东西:一是持续的“融资能力”,二是庞大的“用户数据”,三是虚无缥缈但又价值连城的“品牌故事”。
汽车本身,只是这三大核心资产的载体和变现界面。
谁能把这三样东西玩得最转,谁才能活到最后。
从这个角度看,一次成功的IPO,不过是这家“资产管理公司”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募资”行为而已。
我们这些二级市场的参与者,本质上和四百年前在阿姆斯特丹港口,看着远航船队兴奋不已的市民没啥区别。
大家都在赌,赌那艘船能平安返航,还载满了香料。
历史总是在押韵地犯傻,人性也从未变过。当然了,万一赌赢了呢?那确实也挺拉风的。
全部评论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