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的冬天,我总赶末班车,10点半那趟37路,司机是个留寸头的大姐,永远板着脸,连报站都像在训人。
第一回注意到她是个周四,我攥着冷透的包子往车厢最后钻,她突然在前面喊:“那姑娘,你包链开了。”我手忙脚乱拉拉链时,她又补了句:“晚上背前面,小偷专盯你这种低头看手机的。”语气硬邦邦,我却莫名暖了点——毕竟这趟车除了我,就剩个蜷在角落的流浪汉。
后来常坐,慢慢摸清规律:她会等跑着追车的学生,会把暖气开得比别的车足,只是永远不笑。有次我加班到11点,车都快开了才冲上去,她从驾驶座旁摸出个保温杯递过来:“刚灌的,热乎。”我愣着接过来,是甜口的牛奶,杯壁还沾着她掌心的温度。那天她没再板脸,说:“我闺女也总这么晚下班,总忘带热水。”
我以为这就算熟了,直到月底的一个雪夜。车刚过立交桥,流浪汉突然站起来抢我背包——他怀里还揣着个破瓷碗,动作却狠得像变了个人。我尖叫着挣扎,大姐猛地踩刹车,不等车停稳就抄起保温杯砸过去:“松手!”保温杯“哐当”砸在流浪汉胳膊上,他疼得一哆嗦,我趁机挣开,却看见大姐攥着方向盘的手在抖。
流浪汉骂骂咧咧下车时,我才发现大姐脖子上有道浅疤。她没接我递过去的纸巾,只盯着前方说:“前年我这车让人抢过,乘客没帮我,我让人划了一刀。”我喉咙发堵,她却突然笑了,是那种很淡的笑:“但今天不一样,是吧?”
那之后我换了通勤路线,再没坐过37路。前阵子降温,我在便利店买热牛奶,听见有人喊我——是寸头大姐,她穿了件粉色羽绒服,正给怀里的小姑娘系围巾。“这我闺女,”她把小姑娘往我跟前推,“刚考上你那公司,以后下班要是晚,你多照应着点。”
小姑娘甜甜地叫姐姐,我看着她和大姐一模一样的眉眼,突然想起那个雪夜的热牛奶——原来有些人的温柔,从不是挂在脸上的,是藏在冷硬外壳里,等你撞进去,才会看见软乎乎的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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