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我叫沈观,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地址勘探工程师。
负债七十四万,在踏入罗布泊无人区之前,我用最后的钱买了这辆二手牧马人。
卖车的老板告诉我,原车主是个狠人,独自进出过这片“死亡之海”三次。
直到我在戈壁深处,G215国道的第108号路桩下,挖出那个被油布包裹的铁盒,我才明白,那个素未谋面的狠人留给我的,不只是一辆车,还有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01
车行老板把那台改装过的二手牧马人开出来时,一股混着机油、灰土和某种廉价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车身是哑光黑,加装了防滚架和车顶探照灯,轮胎换成了更宽的MT胎,花纹里嵌满了干涸的红褐色泥土。
整台车像一头刚从泥浆里打过滚的野兽,沉默而凶悍。
"兄弟,不是我吹,"老板姓黄,挺着啤酒肚,拍着引擎盖,"这车,上一任车主可是个神人。单人单车,三进三出罗布泊。你看看这底盘装甲,这涉水喉,还有这后绞盘,全是顶配。要不是他急着用钱,这个价,你连四个轮子都买不走。"
我没说话,绕着车走了一圈。
车身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像是被无数沙砾和灌木抽打过留下的勋章。
我拉开车门,驾驶座的皮面已经磨损得发亮,但很干净。
中控台上,一个用旧黄铜打造的,小小的乌鸦摆件被强力胶粘得死死的,眼神桀据地盯着前方。
"就它了。"我把一张银行卡递过去,"刷吧。"
我全部的家当,十三万。
黄老板的笑容在看到余额时僵硬了一瞬,但还是接了过去。
他可能觉得我是个钱不凑手的愣头青,想玩越野又没资本。
他猜对了一半。
我确实没钱,但我要这辆车,不是为了玩。
我叫沈观,三十二岁,曾是国内顶尖的地质勘探队里最年轻的工程师。
三年前,我辞职创业,开了一家小小的矿产咨询公司,一头扎进资本的泡沫里,然后被撞得粉身碎骨。
项目烂尾,合伙人跑路,我背上了七十四万的个人债务。
法院的传票和催收公司的电话,像秃鹫一样盘旋在我生活的上空。
走进无人区,是我给自己找的最后一条路。
不是寻死,是求生。
凭借记忆里那份十年前的内部地质资料,我要去罗布泊深处一个叫"枯骨盐沼"的地方,找到那个被遗忘的、富含锂盐的矿脉。
只要能带回一份精确的矿样和勘探数据,我就能翻盘。
这辆车,是我的诺亚方舟。
过户手续办得很快。
黄老板把两把钥匙交给我,一把是原厂的,另一把则沉甸甸的,造型古朴,更像个保险柜钥匙。
"这是那哥们自己配的,"黄老板解释道,"说是能开个‘惊喜’。神神叨叨的。反正车归你了,你自己研究吧。"
离开车行,我没有回家,直接开向城西的物资采购市场。
我需要准备至少二十天的补给:纯净水、高热量压缩饼干、脱水蔬菜、牛肉干、急救包,还有最重要的,四桶备用汽油。
牧马人是油老虎,在无人区,油就是命。
把所有物资塞进后备箱和后座,车身沉重地向下一坠。
我坐进驾驶室,发动了引擎。
那台3.6升的V6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仿佛被唤醒的巨兽。
我握着方向盘,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发动机的震颤,那股原始的机械力量顺着我的手臂,一直传到心脏。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中控台上那个黄铜乌鸦。
在引擎的震动下,它的翅膀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伸手摸了摸,入手冰凉坚硬。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总觉得,这只乌鸦的眼睛,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
我甩甩头,把这荒唐的念头驱散出去。
也许是压力太大了。
沿着G30高速一路向西,城市的轮廓在后视镜里迅速缩小,最终被无尽的地平线吞没。
两天后,我抵达了敦煌。
在这里做完最后一次车辆检修和补给,再往前,就是真正的无人之境。
修理厂的老师傅姓刘,是个玩了一辈子车的老手。
他把我的"黑鸦"升起来,仔仔细细地检查底盘。
"小伙子,你这车改得够野啊。"刘师傅从车底滑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不过,有个地方很奇怪。"
"哪里?"我的心提了起来。
"你看这里。"他指着副驾驶座位下方的底盘装卸甲,"这块钢板是后加的,做工很精细,接缝处还用特殊的密封胶处理过。但它的固定方式不是焊接,而是用了四颗内六角螺丝。这不合常理。越野时,螺丝比焊接更容易松动。除非……"
刘师傅眯起眼睛:"除非车主想让这里能被方便地打开。"
我的目光落在那块不起眼的钢板上。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那把古怪的钥匙。
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
它的头部不是常见的齿状,而是一个不规则的六角星形。
我把它凑到那几颗螺丝前,其中一颗螺丝的凹槽,竟然和钥匙的形状严丝合缝。
"我靠。"刘师傅都看呆了,"这他妈是防盗螺丝的祖宗啊。这钥匙是专门定制的。"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
这辆车里,藏着秘密。
在刘师傅的帮助下,我拧开了那四颗螺ocks。
钢板被取下,露出了一个大约三十厘米见方的凹槽。
凹槽里,一个同样用黑铁打造的盒子被紧紧固定住。
盒子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形按钮。
我犹豫了一下,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向上弹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样出乎我意料的东西。
一部看起来异常坚固的卫星电话,一个军用级别的GPS定位仪,还有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我拿起那本笔记,翻开了第一页。
一行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像刀刻上去的一样:
"如果你看到了这些话,说明‘黑鸦’选择了你。但记住,从你打开这个盒子的瞬间起,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02
那行字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仿佛原车主正隔着时空,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下意识地合上笔记本,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这感觉比面对催收公司的威胁电话要强烈得多,那是一种被卷入未知漩涡的悚然。
刘师傅凑过来看了一眼,咂了咂嘴:"这哥们儿是在写小说吧?还‘无法回头’,搞得跟电影似的。"
他的调侃让我稍微放松了一些。
或许这只是原车主的一个恶作剧,一个越野老炮儿留给下一任车主的"传承仪式"。
我重新打开笔记本,继续往下看。
字迹潦草而急促,许多地方因为颠簸而显得歪歪扭扭,但内容却清晰得可怕。
"我叫林朔。如果你需要一个身份,可以暂时称我为‘信使’。"
"这台车,我叫它‘黑鸦’,它不仅仅是交通工具,更是一个移动的保险箱和避难所。车上的每一处改装都有其特定用途。副油箱的夹层可以隔绝大多数扫描设备,车顶探照灯的灯罩下藏着短波天线,就连中控台那个铜乌鸦,底部也嵌着一枚强磁干扰器。"
我的呼吸一滞,回头看向那台沉默的牧马人。
黄老板口中那个"玩越野的神人",形象瞬间变得模糊而危险。
这哪里是越野改装,这分明是一台特工级别的载具。
笔记的后面,详细记录了"黑鸦"的各项隐秘功能,甚至包括如何利用特定的电路短接来激活一个临时的电磁脉冲,足以让靠近的电子设备失灵一小会儿。
这些描述专业而精确,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爱好者能写出来的。
我一页页地翻下去,心越来越沉。
林朔的记录很杂乱,有时是关于车辆的维护心得,有时是对某个地点的描述,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追猎的紧张感。
"他们跟得很紧,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G215国道不能再走了,必须拐入更深的戈壁。"
"盐碱地对轮胎的腐蚀比预想的严重。必须在天黑前找到淡水水源,否则滤水器撑不了多久。"
"今天差点被一架无人机锁定。幸好‘黑鸦’的伪装涂层起了作用。我躲在一处雅丹地貌下,看着它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头顶盘旋了半小时才离开。"
这些零散的记录拼凑出一个惊心动魄的逃亡故事。
林朔似乎在躲避一个组织严密、技术先进的追捕团队。
他没有说自己是谁,也没有说为什么被追。
他只是在逃。
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内容变得更加关键。
"计划必须改变。我无法亲自把‘东西’送到指定地点了。我必须把它藏起来,藏在一个绝对安全,又必定会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G215国道,里程碑108。那个标记是我年轻时勘探队留下的,比官方的界碑更隐蔽。桩身背后,我刻了一个乌鸦的符号。正下方,地下两米,我留下了终点,也留下了选择。"
"‘黑鸦’会指引下一个合适的人。它的油耗、它的暗格、它的‘钥匙’,都是筛选机制。只有足够细心、足够专业、也足够走投无路的人,才能解开谜题,走到我面前。"
"走投无路……"我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林朔仿佛算准了我的处境。
负债累累,被逼入绝境,只能向无人区求一条生路的我,不正符合他所有的筛选条件吗?
"如果你找到了盒子,那么,朋友,这个选择权就交给你了。你可以带着‘黑鸦’和我的装备,去完成你自己的目标,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或者,你可以去108号路桩,挖出那个铁盒。盒子里有你摆脱困境需要的一切,但同时,你也将继承我的‘麻烦’。"
"记住,一旦拿起,便再无放下之日。我的敌人,会成为你的敌人。我的终点,将成为你的起点。"
最后一页,是一个用铅笔画出的、异常精确的G215国道路线图,以及那个108号路桩的素描。
路桩是一根饱经风霜的水泥柱,上面用红漆刷着"108",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乌鸦标记。
我合上笔记本,手心全是汗。
刘师傅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此刻他才开口,语气凝重:"小沈,听我一句劝。这事儿邪门。你把那盒子放回去,钢板装好,就当没见过。开着车,去你要去的地方,办完事赶紧回来。别去招惹这麻烦。"
我明白刘师傅的意思。
这本笔记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之前,我只是一个倒霉的创业失败者;打开之后,我的人生轨迹可能就要被强行扭转到一条无法预知的轨道上。
可是,"摆脱困境需要的一切"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回响。
七十四万的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父母为了给我凑钱创业,已经抵押了老家的房子。
如果我失败了,他们下半辈子都要为我的错误买单。
我所谓的"自己的目标"——去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锂矿,成功率有多高?
我自己心里都没底。
一边是渺茫的希望,一边是明确的诱惑和未知的危险。
我看着车里那个黑色的铁盒,里面的卫星电话和GPS仿佛在对我发出无声的召唤。
林朔说得对,我没有太多选择。
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哪怕明知是毒药,只要能解一时之渴,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刘师傅,谢了。"我把笔记本和设备重新放回盒子,盖好盖子,却没把钢板装回去,"麻烦你,帮我把车再检查一遍,特别是油路和电路。我要确保它在最坏的情况下,也能跑起来。"
刘师傅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叹了口气,没再劝我,只是掐灭了烟头,重新钻回了车底。
"转向拉杆有点松,我给你紧紧。减震也换了吧,我这儿有对儿二手的K-MAN,不收你钱。进了戈壁,这东西能救命。"
那个下午,我哪儿也没去,就在修理厂里,和刘师傅一起,把"黑鸦"从里到外重新整备了一遍。
我们更换了所有油液,加固了底盘,甚至把备用电瓶也充满了。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擦黑。
告别刘师傅,我把车开到城郊一处废弃的停车场。
我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坐在车里,反复地看那本笔记,试图从林朔潦草的字里行间,拼凑出更多的信息。
"他们"是谁?
是商业对手?
还是某个见不得光的组织?
林朔偷了或者掌握了什么关键的"东西",让他们不惜动用无人机也要在无人区追杀他?
那个108号路桩下的铁盒里,又到底是什么?
夜深了,戈壁的风从车窗的缝隙里灌进来,带着旷野的寒意。
我发动了汽车,车灯划破黑暗,照亮了前方通往G215国道的路牌。
导航的目的地,不再是"枯骨盐沼"。
我深吸一口气,拨动方向盘,汇入了通往未知的车流。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沈观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活下来的,将是"黑鸦"的新任驾驶者。
03
G215国道像一条黑色的缎带,在荒凉的戈壁上无限延伸。
离开敦煌后,人烟便迅速绝迹,手机信号在一百公里后彻底消失。
天地间,只剩下我和"黑鸦",以及发动机单调的轰鸣。
我的神经高度紧绷,每隔几分钟就会下意识地扫视后视镜,总觉得会有一排黑色越野车队从地平线上冒出来。
林朔笔记里那种被追猎的恐惧感,已经通过文字,深植于我的脑海。
我打开了那个军用GPS。
屏幕亮起,显示出精细的等高线地图。
与车载导航不同,它的地图数据异常详尽,甚至标记出了许多官方地图上不存在的水源地和隐蔽的山洞。
更重要的是,它有一个被动扫描功能,可以侦测到一定范围内的无线电信号。
目前,屏幕上一片干净。
根据林朔的记录,108号路桩位于一处风蚀地貌的边缘,距离主路约两公里。
那不是官方的里程碑,而是早期勘探队为了方便定位而私设的标记,极难被发现。
开了大概五个小时,天色微亮时,GPS上一个红点开始闪烁。
我放慢车速,仔细比对窗外的地貌。
在一片连绵的沙丘背后,我看到了一排嶙C峋的雅丹石柱,形状与林朔素描中的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了。
我把车开下国道,轮胎压上松软的沙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没有直接开过去,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将车藏在一处巨大的蘑菇状岩石后面。
这是从林朔笔记里学到的第一课:永远不要让你的载具暴露在开阔地。
熄火后,周围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风声,像幽灵的呜咽。
我从后备箱取出工兵铲和一桶水,徒步走向那片雅丹地貌。
晨曦给土黄色的岩石镀上了一层金边,一切看起来静谧而古老。
但我知道,平静之下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按照笔记里的描述,我很快找到了那根水泥路桩。
它半截埋在沙里,饱经风霜,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但"108"三个数字依然可见。
我绕到路桩背面,俯下身,用手拂去积沙。
一个拇指大小的,刀刻的乌鸦图案,赫然出现在眼前。
找到了!
一股混杂着兴奋和紧张的电流窜遍全身。
我不再犹豫,用工兵铲在路桩正下方开始挖掘。
戈壁的表层是沙土,但往下不到半米,就变成了坚硬的钙结层,每一铲下去,都震得我虎口发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升起,气温开始急剧攀升。
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嘴唇干裂。
我挖了一个多小时,坑已经深达一米五,但除了石头和硬土,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林朔记错了位置?
或者,这根本就是个骗局?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工兵铲的尖端传来一声沉闷的"当"的金属撞击声。
有东西!
我精神大振,加快了速度,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周围的土。
很快,一个用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盒轮廓显露出来。
它比我想象的要大,像一个小型手提箱。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个沉重的铁盒从坑里拖拽出来。
解开层层包裹的油布,一个漆黑的金属手提箱呈现在眼前。
箱子是军规级别的,密封性极好,上面没有密码锁,只有一个需要指纹和钥匙才能开启的复合锁。
钥匙孔的形状,正是我车上那把古朴钥匙的六角星形。
我喘着粗气,把铁盒拖到岩石的阴影下,然后跑回车里,取来了那把特殊的钥匙。
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我先将钥匙插入锁孔,然后把右手大拇指按在了指纹识别区域。
"嘀"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箱盖缓缓弹开,没有想象中的金光四射,也没有成捆的现钞。
箱子内部分为两层,上层整齐地码放着几样东西。
最上面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后来者亲启"。
信的旁边,是一张卡片。
纯黑色,哑光质感,卡片中央只有一个简洁的、由三把钥匙组成的金色徽标。
我认得这个徽标,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一次。
瑞士银行,UBS。
这不是普通的银行卡。
它的材质,它的设计,都透着一股极致的低调与尊贵。
这很可能就是传说中,只对资产过亿的顶级客户发行的——黑卡。
我拿起那封信,拆开。
信纸很厚,字迹和笔记本上一样,刚劲有力。
"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死了,或者,在某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别为我担心,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首先,恭喜你,通过了所有的考验,找到了这里。现在,这个箱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属于你。那张卡,是瑞银的无限额黑卡,不记名,不挂失,密码是G215国道的海拔高度,四位数。里面的钱,足够你偿还任何债务,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G215的海拔?
我飞快地在GPS上查询,很快得到了一个数字:1314。
一个被赋予了浪漫色彩,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数字。
无限额黑卡……我无法想象那里面究竟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
七十四万的债务,在这张卡面前,恐怕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读信。
"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张卡,以及它所代表的财富,是有代价的。它的来源并不干净,它是我从一个庞大的跨国洗钱集团的资金链上,截留下来的一小部分。这个集团,我称之为‘清道夫’。他们为全球最顶级的黑产提供资金流转服务,手段狠辣,能量通天。"
"我曾是他们的一员,负责亚太区的资产转移路线规划。我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留了这条后路。现在,‘清道夫’组织认为我已经死于意外,但他们绝不会放弃追查这笔钱的下落。你一旦动用这张卡,哪怕只是查询余额,都会在他们的监控网络里留下一个微弱的信号。他们会像鲨鱼闻到血腥一样,顺着这个信号找到你。"
"箱子的下层,是我的全部工作笔记,记录了‘清道夫’组织部分核心成员的名单、联络方式,以及几条关键的资金通道。这是我留给你的护身符,也是催命符。你可以选择把它交给国际刑警,换取后半生的安宁和一笔不菲的奖金。但那样,你将立刻成为‘清道夫’全球追杀的头号目标,不死不休。"
"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只拿着钱消失。但‘清道夫’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们迟早会发现资金的异常。被动等待,是最愚蠢的选择。"
"所以,我给了你第三个选择。也是我原本打算走的路。"
"利用这笔钱,利用‘黑鸦’,利用我的笔记,主动出击。‘清道夫’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派系林立,互相倾轧。笔记里有足够的信息,让你在他们中间挑起战争,让他们自相残杀。这需要极高的智慧、勇气和运气。如果你成功了,你将彻底洗白这笔钱,成为新的规则制定者。如果你失败了,下场会比我更惨。"
"选择吧,后来者。是做一个富有的逃亡者,一个正义的殉道者,还是一个危险的游戏玩家?"
"信的最后,是一个地址。一个位于东南亚某国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地址,以及一串复杂的代码。"
"这是最后的保险。如果你决定走第三条路,去这个地址,用这串代码,你会得到你需要的第一个‘武器’。祝你好运。"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却感觉重逾千斤。
阳光炙烤着大地,我却如坠冰窖。
林朔没有给我留下宝藏,他给我留下了一个十字路口,每一条路都通向万劫不复。
那个装满了罪恶秘密的箱子下层,像一个潘多拉魔盒,我甚至不敢去打开它。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从铁盒里传来。
我低头一看,是上层那个军用卫星电话,屏幕亮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正在呼入。
在这片连鬼影都没有的无人区,谁会打这个电话?
答案不言而喻。
我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是"清道夫"发现了吗?
不可能这么快。
那是谁?
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我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阵细微的电流噪音。
就在我以为是信号问题,准备挂断时,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地响了起来:
"林朔,你的假期,结束了。"
04
那个电子合成音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我的耳膜,直抵大脑。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朔?
他们把我当成了林朔!
我没有出声,甚至屏住了呼吸。
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个电话不是"清道夫"打来的。
听对方的口气,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林朔已经"死亡",他们只是在用这个号码联系他。
他们是谁?
是林朔的同伙,还是另一拨敌人?
"别装死,我知道你能听见。"电子音毫无情绪波动地继续说道,"G215国道上的‘眼睛’刚刚传回信号,你的‘黑鸦’出现了。我们找了你三个月,你躲得很好。"
G215国道上的"眼睛"?
我脑中警铃大作。
难道我从一进入这条路开始,就已经被监控了?
我立刻环顾四周,荒凉的戈壁滩上除了岩石和沙土,空无一物。
他们的监控设备藏在哪里?
"你的私人‘金库’还好吗?"对方的下一句话,让我彻底陷入被动,"那笔钱,很烫手吧?‘清道夫’的人像疯狗一样在找你,也同样在找我们。"
"我们"?
这个词证实了我的猜测。
对方不是"清道夫",而是了解内情,并且同样被"清道夫"追查的另一方势力。
"你是谁?"我终于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模仿林朔那种冷硬的感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分析我的声音。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利益。"电子音说道,"林朔,你截留的那笔钱,只是个引子。你真正从‘清道夫’的数据库里带走的东西,才是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回来的。那份名单,对吗?"
我心中巨震。
对方不仅知道钱,还知道箱子下层那本记录着核心成员的笔记。
他们的情报能力,深不可测。
"你想怎么样?"我问道。
"合作。"对方的回答简单直接,"你一个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斗不过‘清道夫’。他们很快就会查到资金异动的源头,到时候全球的天罗地网都会为你张开。而我们,需要你手里的那份名单,作为和他们谈判,或者彻底摧毁他们的筹码。"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别无选择。"电子音冷酷地戳破了我的伪装,"你现在就像一个抱着金块,却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黄金换不来水,但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一片绿洲。当然,绿洲不是免费的。"
这番话,和林朔信里的警告如出一辙。
我陷入了重重包围,四面楚歌。
"你们想要什么?"我问。
"很简单。一个交易。我们为你提供庇护,帮你洗白身份,让你手里的钱可以正大光明地使用。作为交换,名单共享。"电子音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在合作期间,你需要为我们做几件事。就用你的老本行——当一个‘信使’。"
这简直是另一个版本的"清道夫"。
我刚逃出狼穴,又遇上了猛虎。
"如果我拒绝呢?"
"呵呵……"电话那头发出一声冰冷的笑声,"那我们就会把你的位置信息,匿名‘馈赠’给‘清道夫’在亚洲的负责人。我想,他们会很乐意出动一支佣兵小队,来和你‘亲切’地谈一谈。你应该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毫不怀疑他们能说到做到。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沉声说。
"可以。三天。三天后,这个时间,我会再打过来。到时候,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电子音不容置疑地说,"另外,给你一个忠告。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别碰那张黑卡。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还有,尽快离开你现在的位置,‘清道G215上的眼睛’不止一只。"
通话戛然而止。
我握着卫星电话,手背上青筋暴起。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而来。
我像一个被摆上棋盘的兵卒,连自己属于哪一方都不知道,就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向前。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把铁盒、信、黑卡全部塞进一个登山包,连坑都来不及填,就扛着工兵铲飞奔回"黑鸦"的藏身处。
发动汽车,我没有原路返回G215国道,而是根据GPS地图,一头扎进了更深的戈壁腹地。
车子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剧烈颠簸,但我毫不在意。
我必须尽快摆脱那个未知的监控范围。
一边开车,我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首先,这个神秘组织对林朔和"清道夫"的内幕了如指掌。
他们知道钱、知道名单、知道我的位置,甚至连"黑鸦"这个外号都知道。
这说明他们可能曾经和林朔有过接触,甚至就是林朔信中提到的,可以用来"挑起战争"的派系之一。
其次,他们需要我,或者说需要"林朔"手里的名单。
这证明了那本笔记的价值。
它是我的催命符,但也是我唯一的王牌。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我被当成了林朔。
这是一个巨大的危险,但也是一个绝佳的伪装。
在他们揭穿我的真实身份之前,我可以利用"林朔"这个身份,获取更多的信息,寻找破局的机会。
我必须演下去。
在戈壁里疯狂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直到GPS上显示我距离G215国道已经超过五十公里,我才找到一处被风蚀形成的天然石桥下,停了车。
这里足够隐蔽,从空中很难发现。
我需要食物和水,但更需要思考。
我打开了那个铁盒的下层。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纸质笔记,而是一台经过特殊加固的平板电脑。
我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复杂的密码输入界面。
没有提示,没有线索。
我尝试输入了几个可能的密码,包括G215的海拔"1314",林朔的名字拼音,甚至"黑鸦"的英文"Raven",系统全部提示错误。
输入错误三次后,屏幕上出现一行红色警告:"连续错误十次,设备将启动自毁程序。"
我不敢再试了。
林朔把真正的核心机密,用另一道锁锁了起来。
那么,密码会是什么?
我闭上眼睛,回忆着林朔留下的所有信息。
笔记本、信、那把钥匙……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的行事风格缜密而多疑,密码绝不会是轻易能猜到的。
它一定和他个人,或者某个极其重要的信息有关。
勘探队……林朔在信中提到,108号路桩是他们年轻时勘探队留下的。
这个信息会不会是关键?
我重新拿起那本皮质笔记本,一页页地仔细翻看。
在笔记的最后一页,除了那幅路桩素描,角落里还有一串非常不起眼的数字,像是随手记下的坐标:E94.27, N40.33。
这串坐标指向哪里?
我立刻在军用GPS上输入了这个坐标。
地图缩放,定位点指向了罗布泊中心,一个被标记为"Loulan-B"的区域。
我知道这个代号,那是上世纪一次著名的科学考察行动中,一个重要的营地遗址。
林朔是勘探队员,这个坐标对他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我深吸一口气,将这串数字输入平板电脑。
没有用小数点,直接输入:94274033。
"密码正确。欢迎回来,‘信使’。"
屏幕一闪,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展现在我面前。
05
数据库的界面简洁而高效,分为四个主要模块:"网络"、"资产"、"身份"和"信标"。
我第一时间点开了"资产"模块。
屏幕上,一张瑞士银行黑卡的虚拟影像静静地躺着,下方标注着一串数字。
看到那串数字的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九位数,美元。
那是一个我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财富。
七十四万的债务,在这笔巨款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我终于直观地理解了林朔信中那句"足够你过上想要的生活"的含义。
但我不敢多看,巨大的诱惑背后是同样巨大的危险。
我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点开了"网络"模块。
这才是这个数据库的核心。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网,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布满了整个欧亚大陆。
每一个节点都是一个名字,配有照片、职位和详细的个人信息。
"亚历山大·沃尔科夫,俄罗斯寡头,‘清道夫’欧洲区负责人,负责将黑海区域的军火交易资金洗白。"
"佐藤健,日本极道组织‘稻川会’二号人物,‘清道夫’远东资金通道的掌控者,利用东京的房地产和艺术品市场进行操作。"
"金先生,身份不明,常驻香港半岛酒店,‘清道夫’东南亚业务的幕后操盘手。"
……
一个个在新闻和传言中才存在的人物,此刻以一种赤裸的方式呈现在我眼前。
他们的洗钱手法、情人住址、甚至医疗记录都一应俱全。
这已经不是一份名单,这是一个足以引爆全球地下金融秩序的核弹。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清道夫"和那个神秘的"合作者"都对它如此志在必得。
谁掌握了它,谁就扼住了无数黑金帝国的咽喉。
在关系网的边缘,我找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节点,标注着"林朔"。
他的个人信息很简单:前解放军某部技术侦察兵,退役后加入民间地质勘探队,后被"清道夫"招募,负责利用其专业知识开辟和勘探适合藏匿和转移资产的"物理路线"。
原来,他和我算是半个同行。
难怪他会选择地质勘探队员才懂的方式留下线索。
我继续浏览,试图找到关于那个神秘"合作者"的信息。
但整个网络里,似乎只有"清道夫"这一个组织。
不对。
我注意到,在林朔的节点旁,有一条虚线,连接着一个被标记为"渡鸦"的灰色节点。
信息显示,"渡鸦"是一个独立的情报贩子,或者说是一个小型情报组织,早期曾与林朔有过几次信息交易。
他们的行事风格诡秘,只通过加密渠道联系,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实面目。
那个打来电话的电子音,会是"渡鸦"吗?
极有可能。
他们知道"黑鸦"这个代号,而林朔称呼他们为"渡鸦"。
这其中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接着,我点开了"身份"模块。
里面是十几套伪造得天衣无缝的身份信息,包括不同国家的护照、驾照、银行账户和社会保险号。
从泰国的橡胶园主,到加拿大的软件工程师,应有尽有。
每一个身份都配有详细的背景故事和社交网络痕迹,仿佛真实存在。
这是林朔为自己准备的退路。
现在,它们成了我的救命稻草。
最后,我看向"信标"模块。
点开后,屏幕上显示出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有三个不断闪烁的红点,分别位于哈萨克斯坦、巴基斯坦和蒙古国境内。
每一个红点旁都标注着"安全屋"和一串动态密码。
这些是林朔在全球布置的实体避难所。
看完这一切,我瘫坐在驾驶座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林朔是一个天才,一个心思缜密到可怕的布局者。
他不仅仅是想逃,他是想掀翻整个棋盘。
他留下的这个数据库,既是他的遗产,也是他未完成的战争。
而现在,我,沈观,一个只想还清债务的普通人,被强行推上了主帅的位置。
我必须做出选择了。
是拿着这笔钱,利用这些假身份,从此销声匿迹,做一个富有的流亡者?
还是听从那个"渡串"的安排,与虎谋皮,交出名单换取暂时的庇护?
又或者,走林朔想走,却没能走完的第三条路?
我的脑海里,闪过父母苍老的面容,闪过他们抵押掉唯一房产时,那故作轻松的笑容。
如果我选择逃亡,这笔钱我一辈子都不敢动用,那他们怎么办?
如果我选择和"渡鸦"合作,我将成为一个被操纵的傀儡,生死皆不由己。
那么,只剩下第三条路了。
主动出击。
这是一个疯狂的决定。
我没有任何经验,我的对手是全球最庞大的洗钱集团和另一个神秘的情报组织。
我的胜算,无限趋近于零。
但不知为何,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心中那股被追猎的恐惧和无力感,竟然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是一个勘探队员。
勘探,就是在未知和危险中,寻找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林朔的计划,就像一张埋藏在地底深处的宝藏图,充满了风险,但也指明了方向。
我重新拿起那封信,目光落在最后那个东南亚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地址上。
林朔说,那里有我需要的第一个"武器"。
计划开始清晰起来。
第一步,我不能被动地等待"渡鸦"的电话。
我需要主动联系他们,但不是以一个待宰羔羊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平等的合作者。
我要让他们知道,"林朔"还活着,并且依然掌控着局面。
第二步,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点来操作这一切。
无人区不行,这里随时可能被找到。
我必须回到城市,但不能是任何能与我过去产生关联的城市。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我要搞清楚,林朔留下的第一个"武器",到底是什么。
就在我制定计划的时候,车里那个军用GPS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
我低头一看,屏幕上,被动扫描功能界面不再是干净的。
一个移动的红点,正在以极高的速度,从东南方向朝我逼近!
它的信号特征被标记为:"小型无人机"。
他们找到我了!
我发动汽车的瞬间,一阵尖锐的啸叫声从头顶传来。
我猛地抬头,透过车窗,看到一架翼展超过两米的黑色无人机,像一只真正的乌鸦,从石桥上方一掠而过。
它的机腹下方,一个摄像头正闪烁着红光。
下一秒,我的卫星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狰狞的骷髅头图标。
06
那个骷髅头图标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透过屏幕炙烤着我的神经。
这不是"渡鸦"!
这是"清道夫"!
他们通过无人机锁定了我的位置,现在打来电话,无异于死神的宣判。
我没有接。
接了又能说什么?
求饶吗?
还是质问他们为何而来?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一脚油门踩到底,"黑鸦"的引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像离弦之箭般从石桥下冲了出去。
我不能留在原地,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头顶上,那架无人机如影随形,发出"嗡嗡"的轰鸣。
我知道,它不只是在侦察,它很可能携带了武器。
我死死盯着前方崎岖的地面,双手紧握方向盘,将这台牧马人的越野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车身在沟壑与乱石间疯狂跳跃,每一次落地都像要散架一般。
但我顾不上了,我必须摆脱它!
卫星电话的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像催命的钟摆,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林朔的笔记!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林朔在笔记里提到过,这台"黑鸦"有一项特殊功能——临时电磁脉冲。
我一边疯狂驾驶,一边伸出右手,摸向中控台。
根据笔记的描述,启动程序非常隐秘。
你需要先打开远光灯,然后将空调风量开到最大,最后,长按那个黄铜乌鸦摆件的底部三秒钟。
这是一个正常驾驶中几乎不可能同时触发的组合。
我咬着牙,按照顺序飞快地操作。
远光灯开启,刺目的光柱射向远方;空调旋钮拧到底,出风口发出巨大的噪音;最后,我的手指摸索到那只冰冷的铜乌鸦,用力按了下去。
"一……二……三!"
就在我数到三的瞬间,车内所有的灯光猛地一暗,引擎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不稳,仿佛电力被瞬间抽空。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黑鸦"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我猛地抬头。
头顶那架无人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机翼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像一块石头一样,直挺挺地从空中掉了下来,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摔得粉碎。
成功了!
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我赌对了!
林朔留下的这台座驾,果然是一座移动的军火库。
卫星电话的铃声也在这时戛然而置。
屏幕黑了下去,显然也被刚才的脉冲波及。
但我不敢有丝毫松懈。
无人机只是先头兵,真正的追兵肯定就在后面。
我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彻底甩掉他们。
我调转车头,不再漫无目的地逃窜,而是朝着GPS地图上标记的一处复杂峡谷地带开去。
那里的地形犬牙交错,布满了天然的沟壑和洞穴,是摆脱追踪的最佳地点。
"黑鸦"在我的操控下,展现出了惊人的攀爬和脱困能力。
陡峭的坡道,松软的沙地,在强大的四驱系统和扭矩面前,都如履平地。
我这才真正体会到,黄老板口中那个"神人"林朔,究竟在这台车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进入峡谷区后,我立刻关掉了车灯,仅凭着微弱的星光和GPS的等高线地图摸索前进。
我像一个幽灵,在迷宫般的峡谷中穿行,不断变换方向,抹去自己的行车痕迹。
一个小时后,我将车开进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岩洞。
洞口被巨大的岩石遮挡,从外面几乎无法发现。
熄火,世界重归寂静。
我瘫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肾上腺素缓缓退去,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我活下来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冷静下来后,我开始复盘刚才的遭遇。
"清道夫"的反应速度超乎想象。
从我挖出铁盒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就已经动用军用无人机找到了我。
这说明了两件事:第一,G2215国道沿线的"眼睛"远比我想象的要多,要精密;第二,他们很可能破解了林朔留下的部分线索,或者有某种特殊的追踪技术,能够大致定位到那个铁盒的位置。
而那个骷髅头来电,更像是一种示威和心理战。
他们想让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我拿出那台被电磁脉冲暂时干扰的卫星电话,重启后,它恢复了正常。
通话记录里,那个骷髅头图标的未接来电,显得格外刺眼。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必须反击。
我重新打开那台存有数据库的平板电脑。
这一次,我的目标非常明确。
我要找到"清道夫"追捕我的这支小队的直接负责人。
我要让他知道,"林朔"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我在"网络"模块中,根据无人机的型号和"亚洲区"这个关键词进行交叉检索。
很快,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蝰蛇"。
资料显示,"蝰蛇"是一名退役的以色列特种兵,本名伊莱·科恩,现在是"清道夫"组织下属的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幽灵小队"的指挥官。
这支小队专门负责处理组织内部的"叛徒"和高风险的"回收"任务。
他们的行动基地,位于中亚某国的一个废弃军事基地。
无人机,正是他们的标准装备之一。
就是他了。
平板电脑的数据库里,不仅有他的资料,还有一个可以单向联系到他的加密通讯频道。
这是一个林朔曾经用来接收任务的频道。
现在,轮到我来发布"任务"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林朔那种简洁而冷酷的语气,编辑了一条信息:
"伊莱,你的‘玩具’太吵了。如果你的人再靠近我一百公里,我会把你和你儿子在特拉维夫上学的那所犹太小学的合影,连同那所学校的详细结构图,一起寄给你的老对头——真主党。他们应该会对这个情报很感兴趣。"
信息里提到的那张合影,以及他儿子的信息,都来自数据库里"蝰蛇"的个人档案。
这是最恶毒的威胁,直指他作为父亲最柔软的软肋。
我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发送键。
我知道,这无异于是在向一头猛兽的嘴里扔进一根点燃的炸药。
但他必须明白,和他对弈的,是一个掌握了他所有秘密的亡命之徒。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座椅上,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也许下一秒,卫星电话就会响起,传来"蝰蛇"暴怒的咆哮;也许明天,更庞大的追杀队伍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切都静悄悄的。
卫星电话没有响。
GPS的扫描界面也一片干净。
仿佛我刚才发出的那条信息,石沉大海。
这种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不安。
我不敢睡,也不敢离开这个岩洞。
我就这样在车里坐了一夜,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从急救包里翻出来的手术刀。
直到第二天黎明,我的卫星电话终于响了。
但来电的不是"蝰蛇",而是那个熟悉的电子合成音。
"渡鸦"。
我接起电话,没等对方开口,就抢先说道:"你们的情报,过时了。‘清道夫’已经找上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的话,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过了足足半分钟,那个电子音才重新响起,但这一次,它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察实的波动,像是一种……赞许?
"我们监测到了那架‘翼龙’无人机的信号坠毁。是你干的?"
"这不重要。"我冷冷地回答,"重要的是,你们的合作提议,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我不需要你们的庇护。"
"口气不小。"电子音说,"你以为躲过一次追捕,就能高枕无忧了?‘蝰蛇’的‘幽灵小队’,是‘清道夫’最锋利的刀。他们现在只是暂时后撤,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那是我的事。"我打断他,"我现在给你们一个反向提议。我需要一个绝对干净的身份,一个能让我进入曼谷而不被任何系统注意到的身份。作为交换,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们名单上一个你们最感兴趣的人的全部资料。"
我要去曼谷,去林朔信里提到的那个加密货币交易所。
我必须拿到我的第一个"武器"。
这一次,轮到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对方正在紧急评估我的提议,以及我身上发生的变化。
一个昨天还需要庇护的逃亡者,今天却开始主动出击,并且指名道姓地要去"清道夫"在东南亚的老巢。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能活着到曼谷?"电子音问道。
我笑了,笑声冰冷而自信。
"就凭我让‘蝰蛇’滚回了他的老窝。"
07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了。
"让‘蝰蛇’滚回老窝",这不仅仅意味着我挫败了他的追捕,更意味着我拥有了可以直接威胁到他本人的筹码。
对于"渡鸦"这种情报组织来说,这种筹码的价值,甚至比钱本身更重要。
"成交。"
良久,电子音终于给出了答复,干脆利落。
"一个小时后,检查你的平板。新的身份信息和路线图会发给你。记住你的承诺,‘林朔’。我们不喜欢被欺骗。"
"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我挂断了电话。
靠在座椅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
我成功地在"清道夫"和"渡鸦"之间,为自己撬开了一道生存的缝隙,从一个被动的猎物,变成了一个可以上桌谈判的棋手。
一个小时后,平板电脑上准时收到了"渡鸦"发来的加密文件。
新的身份名叫"陈默",一名来自马来西亚的华裔商人,持有新加坡护照,业务是棕榈油进出口。
文件里包含了全套的护照扫描件、签证记录、甚至还有几张"陈默"在各种商业酒会上与人谈笑风生的照片。
照片处理得天衣无缝,那个面容普通、气质沉稳的男人,看起来就像真实存在一样。
路线图更加详细。
它规划了一条避开所有主要交通枢纽和监控密集区的路线,让我从戈壁边缘的一个边境小镇,通过一条当地牧民才知道的古老商道,进入哈萨克斯坦。
然后从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搭乘一架货运飞机,直飞曼谷。
整条路线的设计,完美地利用了林朔留下的那台"黑鸦"和"安全屋"系统。
我没有时间耽搁。
按照"渡夫"的指示,我将"黑鸦"开到了戈壁边缘一个叫"红柳镇"的地方。
这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镇上只有几十户人家。
在镇外一处废弃的机井房里,我找到了林朔布置的第一个补给点。
里面除了汽油和食物,还有一个背包,里面装着"陈默"的全套证件,以及几沓崭新的美元。
我换上背包里的衣服,对着后视镜,仔细地修剪了胡须,改变了发型。
镜子里的我,已经和那个负债累累的沈观判若两人。
眼神里的绝望和迷茫,被一种冷静和决绝所取代。
我最后看了一眼"黑鸦"。
这台载着我逃出升天的钢铁巨兽,将暂时留在这里。
我锁好车,把那把特殊的六角星钥匙,和中控台上的铜乌鸦一起,藏在了机井房的暗格里。
随后,我背上"陈默"的背包,搭乘一辆破旧的班车,消失在了通往边境的尘土中。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是一场漫长而紧张的迁徙。
我严格按照"渡鸦"的路线图行动,沉默寡言,尽量不与任何人交流。
在哈萨克斯坦的边境,我用流利的英语和"陈默"的身份,顺利地通过了检查。
在阿拉木图的货运机场,我找到了接头人——一个满脸横肉的俄罗斯大汉。
我们没有语言交流,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领着我穿过层层关卡,登上了那架飞往曼谷的伊尔-76运输机。
巨大的货舱里,除了成箱的货物,只有我和另外几个沉默的乘客。
我们互不理睬,像一件件被运输的货物。
飞机起飞的瞬间,我透过舷窗,看着下方的土地离我越来越远,心中百感交集。
从踏入无人区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我的人生却像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地质变迁。
沈观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林朔,是陈默。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的货运区。
湿热的空气夹杂着各种香料和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终于来到了这座天使之城,同时也是罪恶之都。
林朔信中提到的那个加密货币交易所,名叫"Prometheus Digital Assets",普罗米修斯数字资产。
它的办公室位于曼谷市中心最繁华的是隆商业区,一栋名为"摩天塔"的顶级写字楼里。
我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在附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店住下。
我需要先摸清情况。
通过酒店的电脑,我查阅了这家交易所的公开信息。
它在三年前成立,创始人是一位名叫"Mr. Smith"的神秘西方人。
公司业务增长迅猛,很快就成为东南亚地区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平台之一。
表面上看,这是一家完全合法的金融科技公司。
但我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第二天,我换上一身商务休闲装,来到了摩天塔下。
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我顺利地在前台拿到了访客证。
普罗米修斯交易所位于大楼的第44层。
电梯里,挤满了衣着光鲜的金融精英。
他们谈论着股票、期货和NFT,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沉默的"马来西亚商人"。
抵达44层,电梯门打开,一个极具现代感的办公区出现在眼前。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曼谷繁华的城市天际线。
员工们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着,一切看起来都井井有条。
我没有去前台,而是直接走向办公区最深处,一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
门上挂着一块牌子:"创始人办公室"。
门口站着两位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保镖。
他们拦住了我。
"先生,这里是私人区域,请问您有预约吗?"其中一人问道,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
我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赌场里最普通不过的筹码,红色,面值一百泰铢。
这是我来之前,在路边的便利店里买的。
我把筹码递到其中一个保镖面前。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种职业性的警惕,迅速被一种混杂着惊疑和敬畏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他看了一眼筹M码,又看了一眼我的脸,仿佛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为我推开了那扇门。
我知道我赌对了。
林朔留下的线索,从来都不是直白的。
那个加密货币交易所的"地址",指的不是地理位置,而是一种接头方式。
那串复杂的"代码",也不是什么暗号,而是这个交易所的"创世区块"哈希值的一部分。
只有真正懂行,并且是"圈内人",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枚筹码,就是开启宝库的钥匙。
我走进办公室。
里面很宽敞,装修风格极简,甚至有些冷清。
一个穿着白色亚麻衬衫的白人男子,正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曼谷。
"我等了你三年,林。"他开口了,声音嘶哑而疲惫,"你终于来了。"
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苍白而英俊的脸,但眼神却像一潭死水,充满了厌倦。
"他们都说你死了。死在中国的戈壁滩上。我不信。"他看着我,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而且,‘普罗米修斯’的火种,只有你能取走。"
他就是"Mr. Smith",普罗米修斯交易所的创始人。
也是林朔留给我的,第一个"武器"。
他指了指办公桌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金属手提箱。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他说,"拿走它,然后,让我们一起,把这个肮脏的世界,烧成灰烬。"
08
Mr. Smith,或者说,丹尼尔,是林朔在"清道夫"组织里唯一可以被称为"朋友"的人。
他曾是华尔街顶尖的金融精算师,因为设计了一个过于完美的洗钱模型而被"清道夫"强行"招募",成为了组织的首席财务架构师。
"我创造了一个怪物。"丹尼尔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一个以金钱为食,以贪婪为血液的利维坦。而我,就是给这个怪物输血的人。林朔和我一样,我们都是被锁链捆绑的奴隶,只是他负责搬运金砖,我负责铸造金砖。"
三年前,他们策划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叛逃"。
林朔负责从物理层面,利用他的勘探知识,建立一条绝对安全的资产转移和藏匿路线;而丹尼尔则负责从金融层面,构建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清道夫"庞大资金池中"抽水"的系统。
这个系统,就是普罗米修斯交易所。
它表面上是一个合法的加密货币平台,但其核心,却是一个为林朔和丹尼尔的"叛逃基金"服务的、独立的、不受任何人监管的"影子银行"。
林朔截留的那笔巨款,就是通过这个平台,被一点点地"洗"出来的。
"但是,我们低估了‘清道夫’的贪婪和警觉。"丹尼尔的眼神黯淡下来,"计划进行到一半,林朔的行动暴露了。他为了保护我,吸引了所有的火力,独自一人逃进了罗布泊,切断了和我的所有联系。他让我等,他说他会回来,取走真正的‘火种’。"
我看着他,终于明白了林朔的整个计划。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的背后,还有一个同样强大的盟友。
"‘火种’是什么?"我问道。
丹尼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打开了那个金属手提箱。
箱子里不是武器,也不是钱,而是一台造型奇特的便携式服务器,上面连接着一根数据线,线的另一端,是一个小小的,类似U盘的硬件钱包。
"这是普罗米修斯交易所的‘冷钱包’。"丹尼尔解释道,"交易所90%的客户资产,都储存在这个离线的硬件里。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有普罗米修斯自创立以来的每一笔交易记录,包括那些我们为林朔的‘基金’进行特殊处理的账目。"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它真正的价值在于,通过分析这些交易数据,我们可以追踪到‘清道夫’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所有与之关联的秘密账户和资金流向。林朔的名单,给出了‘谁是敌人’;而这个‘火种’,则能告诉我们,‘敌人的钱在哪里’。"
我瞬间明白了。
如果说林朔的名单是一把瞄准了敌人脑袋的狙击枪,那这个"火种",就是这把枪的红外瞄准镜和弹药库。
掌握了它,就等于掌握了"清道夫"的经济命脉。
"林朔的原计划,是利用这笔钱和‘火种’,在‘清道夫’内部制造混乱,让他们因为分赃不均而自相残杀。他想当一个棋手,而不是一个士兵。"丹尼尔看着我,"现在,你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沉思了片刻。
林朔的计划很高明,但也很慢。
我现在没有时间去慢慢布局,让敌人内斗。
"蝰蛇"的追杀和"渡鸦"的逼迫,让我必须尽快找到一张能决定胜负的王牌。
"我要比林朔更疯狂。"我抬起头,看着丹尼尔,"我要的不是让他们内斗,我要的是直接引爆他们的金库。"
丹尼尔的眉毛挑了一下:"怎么做?"
"‘清道夫’最怕什么?"我反问道,"不是警察,不是同行,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体系,被彻底摧毁。他们最核心的资产,不是银行里的存款,而是那个能让黑钱变白的‘系统’本身。"
"普罗米修斯……"丹尼尔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没错。"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普罗米修斯是他们体系外的一个‘bug’,一个他们至今没有察觉的后门。如果这个‘后门’突然向全世界公开了‘清道夫’的秘密账本,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丹尼尔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显然被我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惊了。
"这……这会引发一场金融海啸!无数的黑钱帝国会瞬间崩塌,全球的地下秩序都会被改写。我们会被挫骨扬灰的!"
"那也比被他们慢慢折磨至死要好。"我盯着他的眼睛,"丹尼尔,你不是一直想亲手毁掉你创造的那个怪物吗?现在,机会来了。"
丹尼尔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眼中,那潭死水般的绝望,开始被一种疯狂的火焰所取代。
他是一个创造者,而一个创造者最大的荣耀,莫过于亲手埋葬自己最伟大的作品。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问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需要你,利用‘火种’,整理出一份最有冲击力的‘证据包’。不需要全部的账本,只需要挑选几个最关键的人物,最震撼的交易。比如,某个以清廉著称的政客,接受了一笔来自贩毒集团的巨额献金;或者,某个国际人道组织的援助款,被转入了军火商的账户。"
"然后呢?"
"然后,把这份‘证据包’,匿名发送给全球最顶尖的几家媒体,以及……国际刑警组织。"我一字一顿地说。
丹尼尔的脸色变得煞白:"你疯了!这等于是在向全世界宣战!"
"不。"我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宣战。我是在点燃一根引线,一根足以把整个‘清道夫’炸上天的引线。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时,我们这些小人物,才有机会从阴影里走出来。"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破局之法。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件事做完之后,普罗米修斯交易所会立刻被查封,你也会成为全球通缉犯。"我看着他,语气严肃,"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丹尼尔沉默了很久。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曼谷街头,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
"我在这里,看了三年的风景。"他轻声说,"每一天,我都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囚鸟。林朔给了我希望,但他的消失,又让这希望变得渺茫。现在,你带来了风暴。虽然危险,但至少,我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他转过身,眼神中再无一丝犹豫。
"干吧。"他说,"需要多久?"
"越快越好。"
"给我二十四小时。"丹尼尔坐回电脑前,将那个"火种"连接上去,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二十四小时后,我会让全世界,都听到‘清道夫’垮台的声音。"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保镖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老板,不好了!‘清道夫’的人来了!他们包围了整栋大楼!"
09
保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我们刚刚燃起的雄心上。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丹尼尔脸色煞白,难以置信。
普罗米修斯交易所是他精心打造的安全屋,从未暴露过。
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只有一个可能——"渡鸦"。
他们出卖了我。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真心合作。
他们向我提供路线,让我来到曼谷,就是为了把我引到"清道夫"的包围圈里。
他们想借"清道夫"的手除掉我,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那份他们梦寐以求的名单,很可能就藏在这个办公室的某个角落。
"他们有多少人?"我迅速冷静下来,问道。
"不清楚。大堂和所有出口都已经被他们的人控制了。他们正在逐层清场,很快就会上来。"保镖的声音带着颤音。
丹尼尔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们被包饺子了,死定了。"
"不一定。"我目光扫过整个办公室,最后落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林朔有没有给你留别的退路?"
像林朔和丹尼尔这样心思缜密的人,绝不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个办公室,一定有紧急逃生通道。
丹尼尔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跑到墙边,用力按下一幅装饰画。
墙壁发出一阵轻微的机械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暗门。
暗门后,是一个小型的储藏室,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而在最里面,挂着两套翼装飞行设备。
"这是林朔准备的。"丹尼尔急促地说,"他说如果到了最坏的情况,就从这里跳下去。摩天塔旁边就是隆披尼公园,那里有足够大的草坪可以降落。"
翼装飞行?
我看着那如同蝙蝠翅膀般的装备,一阵头皮发麻。
这根本不是逃生,这是自杀!
没有任何专业训练,从四十四楼跳下去,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
"数据整理得怎么样了?"我问丹尼尔。
"还差一点!给我十分钟!"丹尼尔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残影。
"来不及了!"我能清晰地听到门外走廊上传来的、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偶尔的几声闷响和压抑的惊呼。
是"清道夫"的"幽灵小队",他们正在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清理障碍。
"你继续,我来拖住他们!"我从储藏室里拖出一个沉重的氮气罐,这是写字楼消防系统的一部分。
然后,我把丹尼尔那张昂贵的实木办公桌推到门口,死死抵住。
"砰!砰!砰!"
沉重的撞门声传来,每一次撞击,都让厚重的实木门剧烈震颤。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清道夫’!交出林朔和‘火种’,可以留你一个全尸!"门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喊声。
是"蝰蛇"!
他竟然亲自带队来了。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回头对丹尼尔喊道:"好了没有?"
"最后一步!正在加密上传到云端服务器!"丹尼尔满头大汗,双眼死死盯着进度条。
"轰!"
一声巨响,门锁被强大的外力直接破坏,实木门被撞开一道缝隙。
几只黑洞洞的枪口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我立刻闪到办公桌的侧面。
几乎在同时,密集的枪声响起,子弹将昂贵的办公桌打得木屑横飞。
我抓住时机,拧开氮气罐的阀门,将罐子猛地推向门缝。
白色的液氮喷涌而出,瞬间在门口形成一片浓密的白雾,温度骤降。
门外传来几声被冻伤的惨叫。
借助白雾的掩护,我冲到丹尼尔身边。
"好了!"丹尼尔将那个"火种"硬件钱包从服务器上拔了下来,塞进我手里,"云端备份已经完成,这是唯一的物理密钥!只要我按下这个,全球的媒体都会收到邮件!"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走!"
我拉起他,冲向那个暗门。
"他们进来了!"保镖的惨叫声从门口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蝰蛇"和他手下的"幽灵小队"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以及敞开的暗门,立刻明白了我们的意图。
"他们想跳楼!拦住他们!""蝰蛇"怒吼道。
我和丹尼尔已经冲进了储藏室。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翼装飞行服。
这种事情,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
"我掩护你!"我从墙上取下一支消防斧,转身守在暗门口。
"蝰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看到我手中的斧头,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他没有开枪,而是从腰间拔出一把军用匕首,向我逼近。
他想活捉我。
就在他踏入储藏室的瞬间,我猛地将手中的消防斧扔了出去。
但目标不是他,而是他头顶的天花板。
那里,是消防喷淋头。
消防斧准确地砸中了喷淋头。
瞬间,强大的水流喷涌而出,浇了"蝰蛇"一身。
"该死!"他咒骂道。
而我,则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按下了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轰隆!"
一声巨响,储藏室的地板突然向下塌陷,我和丹尼尔一起,坠入了一个垂直的滑道。
这是大楼内部的备用垃圾通道,直通底层。
这是林朔留下的B计划!
真正的逃生路线!
翼装飞行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迷惑敌人的障眼法!
我们在黑暗而狭窄的通道中飞速下滑,身后传来"蝰蛇"气急败坏的咆哮。
几秒钟后,我们重重地摔在一堆柔软的垃圾袋上。
这里是摩天塔的地下垃圾处理中心。
"快!"丹尼尔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拉着我冲向一个不起眼的后门。
我们冲出大楼,外面是一条肮脏的后巷。
刺眼的阳光让我一时间睁不开眼。
"按下去!"我对丹尼尔喊道。
丹尼尔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机上的发送键。
"搞定。"他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一个疯狂而释然的笑容,"世界,准备迎接风暴吧。"
就在这时,我的卫星电话响了。
是"渡鸦"的电子音。
"林朔,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我承认,我小看你了。"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情绪,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不过,游戏还没结束。‘清道夫’只是前菜,真正的‘庄家’,还没有上场。"
"你在哪?"我冷冷地问。
"我就在你的对面。"电子音说,"抬头看,街对面的咖啡馆,二楼靠窗的位置。"
我抬起头,穿过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看向那家咖啡馆。
二楼的窗边,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套裙,戴着一副墨镜,正端着一杯咖啡,姿态优雅。
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缓缓摘下墨镜,朝我的方向,举杯示意。
那是一张我无比熟悉,却又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是那个卖给我二手"黑鸦"的车行老板,黄老板身边的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看起来像他妻子的女人。
"渡鸦",竟然是她!
10
那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在我脑中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为什么那台"黑鸦"会恰好出现在黄老板的车行?
为什么它改装得如此专业,价格却低得离谱?
为什么那个女人,也就是"渡鸦",会对我这样一个"走投无路"的买家表现出不经意的关注?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筛选"。
从我踏入车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进入了"渡鸦"的棋局。
她和林朔一样,都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继承者"。
林朔用谜题和危险来考验我,而"渡鸦",则是在暗中观察,评估我是否是那个可以替她火中取栗的人。
"很惊讶,对吗?"电话里,"渡鸦"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一个清脆、自信,带着一丝玩味的女声,"我叫江月。‘渡鸦’只是我的一个代号。我和林朔一样,都曾是‘清道夫’的叛逃者。只不过,他选择了硬碰硬,而我,选择了潜伏。"
我看着街对面那个从容的女人,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她比林朔更可怕。
林朔是明处的战士,而她,是藏在暗处的毒蛇。
"你出卖我给‘清道夫’。"我一字一顿地说。
"那不是出卖,是测试。"江月轻笑一声,"我需要知道,你有没有能力从‘蝰蛇’的手里活下来。如果你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你也没资格和我谈合作。事实证明,你比林朔更有趣。"
"合作?"我冷笑,"你所谓的合作,就是把我当成棋子,去帮你吸引火力吗?"
"不,是双赢。"江月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沈观,别再用林朔的身份伪装了。我知道你是谁。从你买车的那一刻起,你的所有资料,包括你那七十四万的债务,都已经在我手上了。"
她连我的真实身份都知道!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手术台上的标本,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江月继续说道,"第一,拿着你的‘火种’和丹尼尔,尝试逃离曼谷。我保证,你们活不过今晚。‘清道夫’已经疯了,整个曼谷的地下世界都在找你们。第二,来我这里,坐下来,喝杯咖啡。我帮你解决掉‘清道夫’这个麻烦,而你,把你手里的‘火种’,作为交换。"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再出卖我?"
"因为我们的敌人,不只是‘清道夫’。"江月的语气变得凝重,"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庄家’吗?‘清道夫’只是他们养在鱼塘里的一条鱼。现在鱼死了,鱼塘的主人,该露面了。而这个人,也是导致林朔‘死亡’的真正元凶。我需要你的‘火种’,去找到他,摧毁他。"
我沉默了。
江月抛出的信息,再一次颠覆了我的认知。
原来在"清道夫"之上,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这时,丹尼尔的手机响了。
他接通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是国际刑警组织。"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的‘证据包’起作用了!全球二十多个国家同时展开了联合行动,‘清道夫’在各地的据点和负责人被一锅端!但是……他们也对我们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红色通缉令……"
我们成了引爆核弹的人,也成了核辐射的中心。
我看着街对面的江月,她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一切,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没有选择了。
我和丹尼尔穿过马路,走进了那家咖啡馆。
江月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两杯冰水。
"明智的选择。"她对我笑了笑,"现在,我们来谈谈下一步。"
"下一步是什么?"我问道。
"回家。"江月说,"回到中国。回到罗布泊。"
"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庄家’的老巢,就在那里。"江月的眼神变得幽深,"林朔当年没有死在‘清道夫’手里,他其实已经快要接触到‘庄家’的核心了。但他最后,死在了‘庄家’的手里。他在罗布泊深处,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个秘密,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她顿了顿,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而那个秘密的‘钥匙’,不在你的‘火种’里,也不在林朔的名单上。它就在那台你留下的‘黑鸦’身上。"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台被我遗弃在"红柳镇"的牧马人,竟然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从曼谷回到罗布泊,穿越半个亚洲,还要躲避‘清道夫’残余势力和全球警方的追捕,这不可能。"丹尼尔摇头道。
"有我,就有可能。"江月自信地说。
她从包里拿出三本护照,推到我们面前。
"全新的身份,全新的路线。三天后,我们在罗布泊的‘枯骨盐沼’汇合。"
我拿起其中一本护照,上面的照片是我,但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代号。
我看着江月,这个神秘而危险的女人,我知道,我已经彻底被卷入了这场游戏的中心。
但我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我知道,这不再是林朔的战争,也不再是沈观的逃亡。
这是我自己的路。
一条通往真相,也可能通往毁灭的路。
我站起身,没有碰那杯咖啡。
"盐沼见。"我说完,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窗外,曼谷的天空风云变幻。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我,将驾驶着"黑鸦",再一次,驶向那片决定一切的,死亡之海。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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