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长假返程高峰，都是对现代交通体系的一次饱和式羞辱，也是一场盛大而荒诞的行为艺术。你看着手机上那些来自交管部门的、字字珠玑、情真意切的安全提示，感觉就像在看泰森打拳前，有人递给他一份《中学生广播体操动作分解图》。
不是说这东西不对，而是这东西在绝对的力量，或者说绝对的混乱面前，显得特别无厘头。
讲真，返程高峰这个场景，才是检验所有汽车黑科技的唯一真理标准。什么L3级自动驾驶，什么城市NOA，什么智能座舱，在连绵几十公里、蠕行速度堪比蜗牛交配的钢铁洪流里，都是虚妄。你的车最值钱的功能，在此时此刻，可能就只剩下空调和音响。而这两个功能，二十年前的桑塔纳上也有，而且可能更耐用。
这就是典型的【反技术崇拜】。车企发布会上吹得天花乱坠的算力、激光雷达、毫秒级响应，在现实这个最不讲理的“老头乐”式战场上，一文不值。因为决定你能不能往前挪一米的关键，不在于你的车有多智能，而在于你前面那辆车的司机，是不是刚好看了一眼手机，错过了那转瞬即逝的半米空当。自动驾驶的关键不在特斯拉，在人类。更准确地说，在人类的注意力涣散和情绪崩溃上。
这时候，所有车都回归了交通工具的原始设定，但车主们的精神世界，却开始了奇妙的分化，一场关于【品牌玄学】的终极审判开始了。
开着奔驰S级的车主，堵在路上，心里想的是“纵使虎落平阳，我依旧是百兽之王，我堵车的姿态都比你们优雅”。他的痛苦是形而上的，是关于身份的暂时性错位。开着特斯拉的车主，则会进入一种赛博禅定模式，看着中控大屏上那个虚拟小车一动不动，他会觉得这是一种极简主义的堵车美学，甚至开始思考“存在与虚无”。会买特斯拉的人，就是喜欢特斯拉本身，堵车也是信仰的一部分，是考验。
而我们这些开着普通家用车的中年人，比如我，我真的在高速上堵到过怀疑人生。我脑子里想的就非常具体：孩子是不是要闹了？服务区的厕所还有多远？晚上八点前能不能到家？这油耗是不是又创了新高？你看，这就是现实。宏大叙事在生理需求面前，不堪一击。说起来，我上次在高速服务区吃的那个肉粽，里面的咸蛋黄真是干得噎人，还不如不放。
这种拥堵，其实就是【掀桌子式竞争法则】的线下实景演绎。整个高速公路就是一个黑暗森林，每一辆车都是一个带枪的猎人。不存在什么温良恭俭让，只有极限施压。那个从应急车道呼啸而过的勇士，那个在你面前疯狂加塞的猛男，他们都在用行动告诉你：“我不过了，你们也别想活”。他们不是不懂规则，他们是在用一种自爆式的驾驶，重塑规则。最好的超车手段，不是比谁的车快，是直接把前面的路给你炸了。
车企在市场上也是一个逻辑。降价，增配，都是在掀桌子。小米SU7的发布，是把蛋糕端走了。后面一堆友商跟着降价，是把分蛋糕的刀也拿走了。然后乐道L60出来，直接把桌子上的蜡烛都没放过，主打一个我活不好，大家就一起别点灯了。要么成仙，要么成盒。这种惨烈的竞争，投射到路上，就是每一个司机都心态爆了，都觉得自己是雷电法王，随时准备给旁边那辆车来一道闪电五连鞭。
所以交警叔叔们的提示，本质上是一种美好的祝愿，是一种结界。他们希望用理性的规则，去约束一个已经彻底陷入非理性狂热的修罗场。但能过，就是能过。这路况，简直是三体人看了都想掉头回半人马座的程度！
我们再来看看这些提示的细节。“合理安排出行时间和路线，尽量错峰出行。”这句话就非常“典中典”。什么是错峰？对于一个长达七八天的假期，最后一天和倒数第二天，就是唯一的“峰”。你让全国人民怎么“错”？难道初三就开始往回走吗？那还叫什么长假？这就好比你对一个正在渡劫的修仙者说，你可以选择一个雷比较小的天气再渡劫。诶，问题是天劫听你的吗？
这时候，你车里的那个导航，就变成了一个“电子风水罗盘”。它给出的路线，与其说是科学，不如说是一门玄学，一种赛博算命。它告诉你前方拥堵50公里，预计通行时间3小时。你信了，然后开了6个小时。它又给你规划了一条“更优路线”，让你下高速走国道，结果你发现成千上万的“聪明人”都收到了这条神谕，然后国道堵得比高速还像停车场。同行看了也得傻。
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把返程高峰比作修仙渡劫，可能有点对修仙这个词不尊重了，毕竟人家渡劫失败是魂飞魄散，我们堵车失败，顶多是错过一顿晚饭。但那种精神上的煎熬，那种对时间和生命被无意义消耗的愤怒，是共通的。
当然，电车在这时候体现出了一些优势，比如可以开着空调刷剧，不用担心发动机积碳和油耗。但讲真，这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你换个姿势坐牢罢了。就像给你一个金钟罩铁布衫，然后把你扔进压缩毛巾里，你还是动弹不得。你的所有功能，都只是在痛苦之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一戳就破的糖衣。
所以，唯一的出路是什么？是更牛的自动驾驶？是V2X车路协同？是飞行汽车？都不是。
真正的答案是，别上班。
这是一个耍流氓式的结论，但它却无比真实。因为这一切痛苦的根源，并非来自于路，而是来自于我们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回到那个我们不想去的地方。这才是这场大型迁徙行为艺术背后，那个最硬核、最不能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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